當時,有哪些路子可以走呢?
詩,因為唐宋兩代已經變得格式謹嚴,意境孤清,甚至帶有濃重的說教味道,老百姓隻是喜歡、尊敬,但是,卻無法再融入百姓生活。隻能是,可遠觀,但不可亵玩……這是不是與現在的‘主流相聲’,有點兒像?”
淳于溷抿嘴笑。
白胡子接着說:“既然,‘詞’的路走不通,‘詩’又回不去。所以,民間創作熱情,就被接地氣的‘諸宮調’,給吸引了去。而這些發自天然的創作,大多是以豔情、流俗為主……這也是流行的必然因素和特性。
但是我們縱觀詩歌史,就會發現:無論哪一種文學形式,走的路子都是從民間來---高級文人參與---雅化失去活力---被其他文學形式取代。這就是中國文化的‘起承轉合’的必然發展規律。
詩走這條路,走了一千年;詞走這條路,走了六百年;而曲從出現,到興盛,再到高級文人大量介入,大概也就是幾十年間,這和整個詩歌史的發展比起來,簡直就是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而已。”
淳于溷問:“為什麼,元曲消失的這麼快?”
白胡子道:“這和元朝的政治、社會原因有關。
蒙古人是馬上治國,早期對漢人儒學非常輕視。所以,開國很久也不舉行什麼科舉考試之類的事情。
文人學無所用,報國無門,一身的才華都無處發揮,于是,就都奔着新興的‘戲曲’來了。
任何一種文藝形式,隻要有文人一參與,自然就會對低俗的、沒有文采的作品,進行大量地修改和再創作。
當時的關漢卿、馬緻遠、白樸、鄭光祖四大戲曲家,個個都是大文人;後來的王實甫,文采更高。
他們編劇的大都是一些悲劇,比方說,關漢卿的《窦娥冤》,紀君祥的《趙氏孤兒》;還有一些愛情悲劇,像馬緻遠的《漢宮秋》,白樸的《梧桐雨》等等,當然,這些都是可蹬大雅之堂的正劇,就像如今的‘春節聯歡晚會’,讓女主持人說幾句煽情的話,讓老百姓在這舉國歡騰的日子裡,陪着再掉幾滴眼淚,雖說有點不合時宜,但都是政治需要麼……
再說了,就算編寫的愛情故事再精彩,也好像與窮苦百姓不扯邊,他們還是覺得聽葷口小曲過瘾,比如《俏冤家》中的唱詞:
‘……
摟一摟,愁便解;抱一抱,悶巳消。縱不能跟心肝郎,樂個通宵,急匆匆,豁出小命,快把那鳳鸾交,即便是一霎時,澆澆火也是個好……’
這就是最原始的元雜劇,是不比德雲社的葷口相聲低俗多了?
再說,元散曲,那可就更葷了。那個年代的歌姬戲子,人人都能作幾首小令[散曲的一種],為什麼呢?
因為散曲沒有那麼多規定,隻要押韻就行。
在元朝,漢語的發音得到了很大的轉變。因為,元代北方官話裡面,已經沒有了入聲韻。也就是說,元朝的官話和我們今天的普通話,基本沒有什麼差别了,但與平水韻的唐音宋調相比,可以說差别巨大。
所以,元曲就采用了大多數人能聽懂、習慣的北方話,作為韻腳。這就類似于今天很多人用新韻寫舊體詩一樣,雖然體制是舊的,但是要現代人聽懂,用新韻作詩就成了最簡單的事了。
元曲使用的北方話作為韻腳,這也是後來的‘十三轍’的來源。
同時,元曲放寬押韻規則,原本在詩詞中不能使用的‘平仄通押’,到了元曲中就是可以的了。比如‘張’和‘掌’,在詩詞中押韻就犯忌,而在元曲中就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