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想來搞事情,她想起件極其要緊的事,就在今天早上,會有幾個小厮收拾賬房時,手腳不幹淨被打闆子。
這件尤應懷事往常,都是從别人嘴裡聽來的,前去查勘都草草了事。
但就在上回去世前,她得知了件極為重要的事情。
據說那幾個小厮手腳髒,偷偷摸.摸的,便遭扣押打了闆子。
這事乍一聽沒什麼奇怪,但尤應懷想,或許就是因為管家那裡藏着什麼重要的東西,才會草木皆兵。
所以旁人沾些油腥,就會被立刻察覺出來。要知道水至清則無魚,那幾個小厮還都是王府裡的老人,沒有實際證據是不應挨罰的。
如此釣魚執法,怎敢說其中沒貓膩?
在衆人皆以為大戰一觸即發,尤應懷卻隻丢下句,“賤.人就是賤。”狠狠摔門離開了。
待摔上門後,其他丫鬟才反應過來,霎時炸開了鍋。一陣接一陣的發出嗟籲聲,還有摔打凳子的聲音。
“砰”
尤應懷忽視掉拍桌聲,立在門口沒動彈,隻等那人沖出門。然這人身邊幾個好友把她攔住,苦口婆心地好言相勸。
這時輪到系統蒙圈了,它緩緩複制宿主先前發的三個問号,粘貼在聊天框,一鍵發送。
經前幾世經驗,惹事能得到幽州王爺的注意,莫名其妙被他收做貼身婢女,從而更加方便的得到内部消息。
這些複雜的勾當,她不打算與系統細細道來。
這估摸着也是幽州王衆多怪癖之一吧。
傻.逼系統自稱,它知道未來的所有事,但每當尤應懷問起王府暗中招兵買馬的賬本在哪裡時,系統卻總三緘其口,胡謅天機不可洩露。害的她百忙之餘還得去做師父交代的任務。
兜兜轉轉幾個來回,尤應懷一路貼着牆角走,受到來來往往行人的注視,險些被逮住問話。
萬分艱難地繞到管家住處,裡頭傳來陣陣闆子聲,她連忙對準遠方那條門縫,瞧見四五個人被摁在長條凳上。
哀嚎聲不絕,闆子次次到肉。
尤應懷生了身寒毛,剛想邁幾步湊近些,就被人一把扯住右胳膊,調轉了原本的路線。
“不要命了快走。”
定睛一看,拽她那人生的眉清目秀,頗有種富家公子的清貴感。行路之快讓發絲飛揚,衣着雖也是個下人打扮,卻帶着股淺淡清新的角皂味。
這是她未來離開王府後,朝思夜想的陸峥哥哥。
雖然現在他隻是個算賬學徒,但尤應懷私心太重,總覺得隻要給他機會,他定能考學高中成就番事業。
但現在不是小鹿亂撞的時候,尤應懷隻想再窺幾眼,管事房中情況。
她下了巧勁,甩開對方緊拽着自己的手,極速朝門縫竄去。就在剛觸碰到那條門縫,欲扒着往裡看時。
鐵門被推開了。
一個五.大三粗的打手,屹立在尤應懷面前。長相粗糙,但身材夠魁梧,直直比她高出三個頭不止。
尤應懷倒吸一口涼氣,跌撞間後退了半步。
“你上這裡來幹嘛,不用上活,還是想和他們一樣一起挨闆子,知道他們為什麼被罰嗎?”那氣勢洶洶的人毫不留情,“跟你一樣,膽子大形态舉止猥.瑣。”
他打量尤應懷,讓她覺得自己是等待估價的物件,“不過你看着還挺标緻,不像手腳不幹淨的,要是被我發現你也和他們一樣,别怪我挑斷你的手筋。”
這血腥殘忍的話語,實在不适合出現在備受美名的王府中。
自古如此,外面的欣欣向榮、風光無限是給少爺小姐們享用的,如今為做任務淪落婢女,她實不該有怨言。
各個地方有各個地方的難處。
在偏遠鄉間,依舊有配冥婚裹小腳惡俗,而這王侯将相宅院中,喝的是下人的血,吃的是下人的肉。
角落裡藏污納垢,門楣靠人命堆出來,而真正絲毫油腥不粘的清官無法在官府廟堂前立足。
尤應懷幾輩子加起來,堪堪過活了二十四個年頭。還整日局限在屁大點的宅鬥裡,沒能開闊眼界見識,整個人都朝瘋婆娘的方向靠攏。
帶着顫音的一個“啊”,從尤應懷鼻腔裡溢出,她臉上惶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蠟白。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尤應懷膝蓋微彎,隐隐有下跪謝罪的意味,可對方依舊沒有動容。
尤應懷茶藝表演良久卻收不到成效,面上笑嘻嘻,心裡已經開始問候他八輩祖宗。
眼見,對方黝黑粗壯的大手,即将伸過來揪住她衣領,她難免生出了些膽怯。
隻是這怯意轉瞬即逝,她亦是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人,區區責罰豈用她擔心?
她厭煩後面即将發生的事,傍晚回那破舊寝室後,會留什麼複雜的人際關系等着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