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在無人在意的角落裡,第一屆毽子比賽就這麼過去了。”常安雙臂撐在課桌上,左搖右晃地撐着身子站起來,下節課是體育課,班裡人慢騰騰往操場去。
雖說比賽是由常安發起,但自從他們班把策劃案交上去之後,剩下的執行工作自然會有人接手。常安在醫院的那幾天,比賽按部就班地推進,她人在哪裡已經無關緊要,自然會有人願意給她發消息實時轉播。
等她重回校園生活後,班裡多出來一張獎狀,獎狀上的字是毛筆手寫,“一等獎”三個字最後一筆微微揚起,像一個勾起的嘴角,以此證明她的活動曾順利進行過。
常安:“獎狀在對我笑诶。”
李亦清掠過獎狀一眼,又看向常安:“你也在對它笑。”
“請問,”王語晨跟着人流,一手拉着一個同學的胳膊,腿腳發軟似的一步一挪,緊着喉嚨插話:“體育課是不是快考試了,請教二位,如何在這種情況保持心情愉悅?”
常安不把體測當回事,自然而然打算回一句“不用刻意保持啊”,話出口前突然一頓,和李亦清對視一眼。
李亦清:王語晨身體素質不太好,很害怕體育考試。
常安搖搖頭:躲避是沒有用的。
十二中的體育測試按年算,高一上的體育課沒什麼壓力,高一下就該準備所有項目測試。測試時間依照各班體育課的排課情況安排,四班的體育課排在周一,早早帶回了體測開始的消息。
在五班學生苦苦央求下,體考老師答應給他們死緩:“行行行,寬限一周,這周抓緊時間好好練,下節課測八百一千!這節課自己練吧,有想提前測的自己來找我。”
平日裡,體育課上最容易看出班内小團體分布,李亦清被國旗隊訓練捶打過,身體素質比普通文化課學生強,輕松解決掉跳遠、短跑、體前屈等零碎項目,隻把長跑和仰卧起坐留給下周,跟老師打個招呼就原地下課。
反正李亦清心裡有數,體育老師當然樂得省心。
王語晨苦體育課已久,李亦清剛離開短跑考場,她就趕去求着李亦清幫她指導訓練,免得體測立定跳遠不合格。李亦清假高冷,有人求她,她二話不說答應,指導了沒有十分鐘,跳遠場地裡就圍了四五個人過來。
幾個人都臉熟,但和李亦清接觸不太多。來都來了,李亦清也不會捂着不肯教,順便一起全指導了。
大半節體育課過去,李亦清幾乎要習慣給人上課了。
李亦清在跳遠場地講課,常安剛好在旁邊百米直道上練短跑。李亦清側身而立,一邊幫王語晨她們糾正跳遠姿勢,一邊盯着常安的狀态。
幾個折返後,李亦清站在百米線旁的草坪上,常安腳下加速,甩開其他跑道幾個身位,猛沖過來——
臨過線時膝蓋突然一酸,關節好像失去知覺。無力感從小腿纏上來,慣性帶着常安的上半身高速位移,她往前一撲,眼看要摔在終點線前。
李亦清守在旁邊,早料到了似的,動作快出殘影,一把将常安撈進自己臂彎中。常安驚惶的呼吸落在李亦清脖頸旁,眼中一瞬的慌亂匆匆被安全感取代。
兩顆心髒撞在極近的地方,常安聽到李亦清的心跳聲撞在自己身上。
她氣喘籲籲地站直身體,手還戀戀不舍地搭在李亦清肩上,臉上絲毫不見因疼痛而扭曲,小聲問:“接得這麼準,你會預知未來嗎?”
“不會預知未來,猜的。”
“那你猜到什麼了?”
“前兩年長個子的時候,腿上總是很容易痛。在某個想要發力的時刻失去知覺,使不上力氣,經常摔倒。”
李亦清也不是生來就好脾氣,曾經被氣極了也想不顧一切地沖上樓和人扭打在一起。隻是剛邁出第一步,意外從某個不知名的地方襲來直擊腳踝。她一步踏出,還沒等拾級而上,先一個失神摔在台階上,狼狽地用手撐地。
對李亦清來說,生長痛已經是兩三年前的事了。此刻憶起過往,她才驚覺三年間竟有這麼多改變。當時她好像憤懑地往樓上喊了句什麼,喊完喉嚨痛了很久。她現在的聲音發啞,也許就和以前經常用嗓不衛生有關。
李亦清一語雙關地說:“沒什麼大礙,當時那一下有些疼,但過去就過去了,對以後的生活沒有影響的,你放心。”
話雖這麼說,常安畢竟向來心大,拉着李亦清走過兩步之後判斷自己沒什麼毛病,用不着在意。李亦清做出和她一樣的判斷,她心裡覺得沒毛病,但還是覺得李亦清把她當病号。
常安走到跳遠場地上,晃晃李亦清的手說:“是呀,現在已經不疼了。你非要這樣扶着我,到底是覺得我有事還是沒事?”
李亦清欲擒故縱,把話題引向一個微妙的方向:“那你放開我?”
說得好像最開始伸手撈人的人不是她李亦清一樣。
“不放。”常安耍無賴,抱着李亦清的胳膊在一旁坐下,看着李亦清遠程指導王語晨的落地姿勢,突發奇想道:“小清,你以後要不去做家教吧?全科輔導的那種,我聽說現在體訓指導還挺賺。”
季晴——蹭指導的小個子女生立刻附和常安:“真的!阿清真的很适合做老師,她超會教,而且還沒有壓迫感。娟姐上課的時候我一緊張就跳不好。”
李亦清到底有多少個昵稱,她自己也數不清楚。
常安倒覺得“阿清”這名字不錯,有種港風電視劇的感覺,立馬決定以後改口。
娟姐是五班體育老師,大名王娟,年紀不大,私下裡和學生打成一片。唯獨上課的時候容易急躁,情緒一急,眼神難免有些兇。在同學們面前跳不好本就丢臉,再被王娟死亡凝視,更容易發揮不好。
立定跳遠幾乎成了許多人的心理陰影。
季晴這話一出,立刻引來一片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