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及家人,她沉默了片刻,回道:“我家裡有雙親,但在外地,現在我是鞭長莫及,這個事……根本不能多想。我還有個離了婚的丈夫,好在沒孩子。不然我現在……恐怕真的承受不住。”
能看得出來她很喜歡孩子,對待身邊的兩個孩子就如同親生的一般。
“邢警官,你比我大兩歲,我叫你姐吧。”安羲笑道。她覺得這位邢警官很親切,她雖然一臉髒污,容貌不大容易辨認,但一雙眸子看上去卻很溫柔可親。
邢秋明笑了笑,這麼多天,她是頭一回能輕松地露出笑容。
“唉,黎和,你多大了?”安羲問。
黎和頭也沒回地道:“31。”
居然比我大一歲,我還以為她比我小呢,安羲心想。
安羲又問了問兩個小孩子的名字,男孩名叫趙天辰,8歲。女孩名叫李俊妮,7歲。安羲就喊他們小辰和妮妮,這昵稱讓兩個孩子也露出了笑容。
小聲交談間,她們終于走上了通往大橋立交的匝道。往日裡這都是車行道,跨海大橋可沒有人行道,隻有慢車道。如今,匝道連帶着上橋的立交,都堵塞滿了車子,絕大部分的車子裡都是空無一人。但也能看到個别車輛中,有已經一動不動的遺體。
立交蜿蜒前伸,逐漸與大橋主體連接,隐沒在了濃霧之中。除了三十米開外的橋面,更遠處的景象已不能辨認。
空氣裡沒有一絲微風,大氣是凝滞的,黎和嗅到了腥臭的味道,這味道她很熟悉,是黑雨的味道,但要濃郁很多倍。她感覺不對勁,一時停住了腳步,不再往前走。
這回不止是她,安羲也感到不安起來。很難形容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什麼東西隐藏在前端的大霧之中,正在窺視着她們。又或者說……并非是窺視,而是無視,如同人類無視蟲子一般。
蟲子一旦飛入人類的視線,打攪到了人類,人類便會毫不在意地一巴掌揮出,将蟲子打成爛泥。那藏身于濃霧中的恐怖存在,亦是如此。
那是一種完全不在一個生物層次上的無視,僅僅隻是存在着,就已然能讓她們恐懼窒息。
“為什麼不走了?”小辰疑惑地問。
“噓。”邢秋明也察覺到了不對,捂住了孩子的嘴。
“我看到了……”安羲的超能力毫無預兆地發動了,此時的她雙目虹膜泛出紫光,面容驚懼,隻看了一瞬她就立刻閉上了雙眼,站立不穩,像是受到某種沖擊似的向後栽到在地。
“安阿姨!”妮妮連忙來扶她。邢秋明和小辰也吃了一驚。
“怎麼了?”黎和返身回來,蹲在了安羲身邊,眸光中透出焦急。
“啊……我頭好痛……”安羲緊閉着雙眼,神情痛苦不堪。
她隻是穿透濃霧看了一眼,隻看到了一個龐大模糊的輪廓,就感到大腦像是被萬千針紮一般刺痛不堪,雙眼也像是要被擠壓爆炸了一般脹痛酸澀,眼淚長流不止,使得她立刻下意識閉眼,不敢再看一眼。
“不能上橋,那上面很危險。”她閉着眼,搖着頭,驚駭地說道。
“是,我也感覺到了。”黎和道,“咱們先撤下去吧,找個庇護所休息,再想辦法。”
一行人隻得原路返回。安羲短時間内已無法視物,精神受到了巨大沖擊,走路都走不了了,黎和隻得将背包前背,将安羲背在了背上。
她伏在黎和背上,壓抑地痛哼,黎和緊了緊托着她雙腿的手,心口感到一陣異樣,她不知這是一種什麼感受,幹脆無視。
她們返回,又走了将近一個小時,躲開了一處人群聚集的居民區,來到了三陽大道。這裡都是高檔寫字樓,黎和找了一處寫字樓樓下的咖啡館,排除危險後,将一行人安頓進了咖啡館的後場。
這裡顯然從大雨後就沒再上班,道路兩旁的寫字樓都空空蕩蕩的,咖啡館的店門上也挂着鎖,老闆都沒能趕來開店,因此暫時還算安全。挂鎖是擋不住黎和的,她隻是輕輕一拽,就将鎖拉斷了,惹得兩個孩子瞪大了眼睛,感到不可思議。
黎和将咖啡館裡的沙發搬到了後場,拼出一張床讓安羲躺下休息。此時的安羲已經昏迷了。
邢秋明和兩個孩子也坐下,總算能喘一口氣。
黎和又去咖啡館裡搜尋一番,這咖啡館裡啥都缺,就是不缺飲料和紙杯。熱飲機器都無法運作,但她很幸運地從後場搜出了一個卡式爐,于是點燃了爐竈,燒了水,給每個人都泡了一杯熱可可喝。
“現在怎麼辦?”邢秋明面色蒼白地捧着熱可可問黎和,她的身子一直在打擺子,病情有惡化的趨向。
“大橋走不了,就隻能繞遠路往南去了。但我怕你支撐不住,而且得先讓安羲恢複才是。”她看向躺在沙發上的安羲,後者此時雙眉緊鎖,黎和似乎能感到有一股微弱的力場圍繞在她腦海周圍,這大概是她的超能力在被動自我修複?
她到底在橋上看到了什麼?
“唉……”邢秋明歎了口氣,出師不利,她感到一陣無力。
黎和想了想,道:“再往前一個街口就是市第一醫院,我打算獨自去找藥,先把你的破傷風風險降下去。這樣我們繞道南下,就不着急了。”
“這太危險了!”邢秋明連忙道。
“沒事……這事兒值得搏一把,我起碼有逃命的本事。”黎和已然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