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下綠竹林立,“砰”的一聲巨響,一團黑影從天直墜,猛地砸進泥堆。
泥塵中溫和琬坐直身吐了口血,隻覺渾身的骨頭都快碎了,五髒六腑震得生疼。
低頭一看渾身上下傷痕累累皮開肉綻,溫和琬乖巧的面容一瞬間陰鸷扭曲,堂堂一介教主,竟被個狗雜碎整得如此狼狽。
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傳了過來,溫和琬蹙眉看向左臂,為沈闌吟月劍所傷的傷口還未愈合,如今這般免不了被發現。溫和琬扭頭四望,左手邊恰好有一條砍斷半截的竹子。
斷竹斜若利劍,竹根盤曲牢靠。溫和琬不免心悸,方才若是掉在上面,心髒估計都捅穿了。
尋找他的聲音越來越近,溫和琬心一橫,走到被斜砍半截的竹子前面,舉起受傷的胳膊猛地朝上一擦!
沈闌吟急步趕下山,所見便是溫和琬面色慘白蜷縮在血泊中,小胳膊鮮血淋漓血肉模糊,旁邊的斷竹上還挂着滴血的碎肉。
他飛步上前,抱起氣息奄奄的溫和琬,“琬兒!琬兒!”
鼻尖遊蕩着虛弱的氣息,想說話,一縷血先從嘴角溢出。溫和琬眼神迷離,“闌吟哥哥,我做錯了什麼嗎?擇雲哥好像不喜歡我……”
沈闌吟看向一旁的擇雲,淡漠的面容染上微微怒意。
擇雲絕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手足無措道:“掌門,我不是故意的,完全沒想到他……他……”
沈闌吟抱着溫和琬,一股強有力的靈力源源不斷從玉掌洩出傳入溫和琬後背,維持着溫和琬微不可查的生命特征。
溫和琬面色慘白,小腦袋倚在沈闌吟的胳膊上,氣若遊絲,“闌吟哥哥,是我不好,我…唔……”
話未說完,溫和琬一整個昏死過去,小孩兒的胳膊血肉模糊幾乎能看見白色的骨頭,鮮血不斷外湧,流到沈闌吟冰涼的手上,燙得他腦中一片空白。
培林趕下來看見沈闌吟月白色的衣衫半邊染紅,而小孩渾身上下沒塊好肉,手臂不停朝外湧着鮮血,培林愣在原地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沈闌吟冷聲道:“快傳藥老!”
沈闌吟迅速抱起溫和琬,路過擇雲停住腳步,剮了他一眼。
這眼神冷漠至極,擇雲心中霎時寒到冰點,“掌門……我……”話沒說完,沈闌吟便飛身離開他的視線。回過神來,周圍隻剩一片幽冷的竹林,地上那灘殷紅血迹看着格外刺眼。
落日朝霞染在浮雲宮之上,如血迹般透亮鮮紅。
偏殿靜室外仍透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醫女不時端着血水而出。
溫和琬凡人之軀受靈力猛然沖擊,又從百米山崖摔下,若不是沈闌吟一開始用靈力護着他,一條小命早已殒逝。藥老救治兩天兩夜才勉強包住一絲氣息。
溫和琬肋骨盡斷脾髒大損,渾身上下纏滿麻布,能活下來實屬幸中大幸。
兩天裡,沈闌吟站在溫和琬床前寸步不離,緊捏衣角皺着眉一聲不發。眼前全是溫秋釀臨死前苦苦哀求的模樣。
夜半時分,周圍四下無人,沈闌吟仍坐在床前守着,直到那雙眼眸緩緩睜開,虛弱喚道:“闌吟哥哥……”
沈闌吟一顆心總算放下,上前抓住了他的手,目色中欣慰疲憊交雜,他将溫和琬抱在懷裡,拿過身旁藥碗,柔聲道:“乖,先喝點藥。”
藥湯苦澀無比,溫和琬皺着眉喝了下去,剛想同沈闌吟說些話,又昏倒過去。
再醒來已是一日後了,寂夜沉沉,沈闌吟仍守在身邊,沈闌吟數日未合眼,此刻疲累至極,趴在溫和琬床頭剛淺淺睡去。
黑夜中隻留溫和琬一雙幽沉雙眼,熠熠發光。溫和琬玩弄丹藥數年,天下靈藥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就算磨成粉末和成面,溫和琬也知道擇雲水中放的是“檢靈丹”。藥效維持三天,三天内但凡運轉一絲靈力,都能被下藥者察覺。
索性到最後關頭,溫和琬也忍下來沒動靈力。不過,擇雲無故發難,一定是知道了什麼。
溫和琬想,知道什麼了呢,他裝得難道不像個孩子嗎。沈闌吟又是什麼态度,清月派裡,隻要有沈闌吟的信任他怎麼作都沒事。
微弱的氣息吐在溫和琬小手上,沈闌吟側着身,隻露出一小截白皙下巴。溫和琬眨着清明的眼眸,就着溶溶月色靜靜看着床邊之人,不忍吵醒。
溫和琬也沒想到自己會傷的這麼重,幾天來腦海裡昏天黑地的,他還以為真要見閻王了。
見沈闌吟不似往日疏離端重,額角發絲也有些淩亂,溫和琬想,他這幾天也不好過嗎。
看着看着,沈闌吟蓦地轉醒,冰冷的手背搭在溫和琬額頭上,沈闌吟急道:“琬兒,好些了嗎?”
溫和琬嘻嘻一笑,“闌吟哥哥别擔心,别的不說,我還是很難死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