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事,别說是塵詩,就算是她程淑惠本人,也沒這個膽子。
背後的主使,一定另有其人。
有時候,看不見下棋的人,就去看看受益的人。
今晚這件事,有誰是受益者嗎?
隻有姚月。
這位看似與世無争的長公主,手已經伸到李氏族内了。
姚月此人,遠比想象中還要複雜。
李妙妙這次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李嬌也想明白了很多。
上一世,她被迫卷入奪嫡,登基後也是夙興夜寐,無一日停歇。
所謂皇權霸業不過是過眼雲煙,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這一世,李嬌隻想做個普通人。
照顧好阿妹,養幾隻小貓,每天喝喝茶寫寫字,就這麼簡單。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隻是,現下已經來了這太平觀,如何走,走去哪,都還是個問題。
太平觀與李氏,龍潭與虎穴的區别罷了。
李嬌長歎一聲,從長計議吧。
在這世道,當一把刀和當一個女人,指不定哪個更好些。
翌日一早,李嬌就去了李氏。
有了昨晚的那一出,再加上太平觀的名号,一時沒人敢攔她。
“阿妹!”
李妙妙的狀态較昨日好了許多。
看見李嬌,李妙妙趕忙起身。
“阿姊,昨晚的事,我都聽說了。”
阿姊如何從太平觀飛奔回來,如何去請醫師,又如何殺去程氏的露凝軒。
全都聽說了。
她看着李嬌熬得通紅的雙眼,緊緊握住李嬌的手:“辛苦你了阿姊,叔母,父親,長公主,尊尊都是大佛。”
李嬌有些哽咽,搖搖頭。
“阿姊不苦,是阿姊沒有護好你。阿姊想辦法,帶你走,好不好?”
李妙妙望着李嬌,沒有回答她,隻是微笑。
“阿姊,我如今,就像是又活了一次,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譬如蝴蝶,被繭困死了一次,又掙脫了一次。
李妙妙覺得自己從未如此清醒過。
“你莫要再為我操勞了,阿姊。”
日光打在李妙妙的臉上,她面色依舊蒼白,姿态卻是從未有過的舒展。
李妙妙望着窗外的爛漫春花,神色坦然,目光堅定。
隻聽她緩緩道:“程氏,我要自己動手收拾。”
确實有什麼東西,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像柔軟的水曆經寒冬,變得堅硬,澄澈,透明,不可侵犯。
“阿姊,我早就看出來了,李氏困不住你,你還有更廣闊的天地要去闖。”
“我就在李氏,我哪也不去。”
“我本就是李氏長房嫡女,程氏那般處心積慮,也是因為我大房一支沒有男丁。這群生于女人□□的雜種都可以繼承家業,憑什麼女人不行?”
“我要她謀算一生,終落成空;我要這李氏一族,向我俯首。”
更重要的是,阿姊,我要讓李氏,成為你真正的家。
人在這世間漂泊、闖蕩,最怕的就是沒有歸途,沒有栖身之所。
心安處為鄉。
我要讓李氏,成為你的故鄉,你的歸途,你的退路。
心有所歸的人,走得再遠,都不怕。
“娘子,左公子在烏頭門……說是想見您一面。”舒蘭走上前來,支支吾吾道。
“左念?”李嬌這次終于記得他的名字了。
“阿姊,你去替我回絕他吧。”有一種幽暗的情緒在李妙妙的眉眼間流轉,少年坐在窗邊,思索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破繭的蝴蝶是決計不願意再回到繭中的。
即使那是個溫暖潔白的繭房。
隻聽她定定開口:“我與他,日後不必再見了。”
李嬌點點頭,向屋外走去。
“等等!”李妙妙突然叫住她。
“罷了,我親自去與他講。”
有些事,當面講清了,以後就兩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