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嬌沒有回頭,隻是淡定舉起雙手:“我沒有惡意。”
阮三娘卻被吓壞了,連忙上前攔住蕭離:“蕭姐姐,這位娘子她救了奴!”
救?
擡眼望去,地上的白绫,脖子上的勒痕,蕭離幾乎在瞬間明白了這一切。
丢下刀,她握住阮三娘的手。
她長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半晌,她才木木道:“你……沒事吧?”
阮三娘亦無言。
眼淚,莫名其妙地掉了下來。
一滴一滴,重重往下砸。
“奴……對不起……”她捂住臉,泣不成聲。
有些情緒,無法宣之于口,隻能化作眼淚淌出來。
“以後不會了,蕭姐姐。”她收拾好情緒,笑了笑,擡手擦幹眼角的尚未滴落的淚,一把抱住蕭離:“以後真的不會了。”
李嬌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多餘,不自覺退了幾步。
可偏偏又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大刀,發出一聲巨響。
“嘿嘿嘿嘿嘿……”面對蕭離飛來的刀子似的目光,李嬌隻得陪笑。
“說吧,你到底想做什麼?”她态度終于緩上了幾分,冷冷問道。
李嬌也不着急,隻是擡眼盯着她。
蕭離的眸色很深,漆黑一團,透不出一點光,和她這個人一樣。
她亦回視李嬌。
那是一雙動物的眼睛,幹淨,透明,充滿野性。
仿若一面深湖,所有人都能從裡面看見自己的欲望——而後被欲望的猛獸吞噬。
蕭離微微愣神。
這雙眼睛她見過——
是曾經的自己。
半晌,李嬌終于幽幽開口道:“我聽聞,夫子曾是金吾衛的人。”
竟是為了這個。
幾乎在瞬間收回目光,蕭離擡手,漠然道:“請回吧。”
李嬌還想要争取争取:“夫子難道是因為忌憚季氏?”
季氏二字,像一把尖刀,劃破了此此刻尚算平和的假象。
蕭離舉起刀對着她:“我曾經也像你一樣天真,沒什麼好說的,請回吧。”
“可是……”
“不要說了。”
被打斷了。
是阮三娘。
“請回吧,這裡不歡迎你。”她面若冰霜,聲音也是冷冰冰的,一副送客是口吻。
李嬌隻能出去,阮三娘跟在她身後。
“奴送你走。”
蕭離沒有跟出來,至大門,三娘小聲道:“明日辰時,她有課,你去明月樓找我。”
翌日一早,李嬌就打馬趕來。
确認蕭離出了門去國子監,又等上了半刻,李嬌才轉身去明月樓。
屋内,阮三娘早就煮好茶候着她了。
“阮娘子。”李嬌點頭示意。
阮三娘奉上一盞茶,柔聲道:“木喬姑娘莫要這般客套,喚奴三娘就好。”
很顯然,她不喜歡念兒這個名字。
李嬌點點頭,喚一聲三娘。
她開門見山:“奴也不與娘子客套,娘子想要做的事,奴可以助娘子,奴知道的,或許比蕭姐姐還要多些。”
知道的比蕭離還多?
李嬌放下茶盞,沒有說話。
三娘眉目流轉,似是在抉擇些什麼。
猶豫了片刻,她終于下定決心:“娘子是奴的恩人,奴本不該再要求什麼,隻是……娘子就當奴是個卑鄙的小人吧。”
她在笑,卻比哭還難看。
“還請娘子,莫要再将蕭姐姐牽扯進來。”
再?
李嬌很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麼,她一言不發,看着阮三娘。
阮三娘長歎一聲,眼神飄忽,似在記憶的深海中掙紮。
又飲下一盞茶,才聽見她緩緩道:“為了救我們,蕭姐姐已經失去了一隻手了。”
這才了然。
難怪蕭離從不用右手。
“她從前慣用右手使刀,被人報複,筋脈寸斷,再也擡不起來來。”
“先前……她是多肆意的人啊……”
朱雀大道,香車白馬,玉辇縱橫。
春衫輕薄,花香氤氲而撩人,叫人想要醉死在這暮春。
“娘子,你的花掉了。”
回眸,是一位少年。
铠甲金光流轉,她高坐迅白大馬之上,含笑望着她。
第一眼,阮三娘就知道,這是位娘子。
扶了扶空空的發髻,阮三娘接過宮花,亦莞爾一笑:“奴家謝過官人。”
“後來呢?”
李嬌的聲音淡淡的,沒什麼情緒,打斷了她的回憶。
“後來……扮作男裝的事情也被揭發,昔日同袍盡是落井下石的鼠輩。”
“若非蕭氏庇護,她現在恐怕被人吃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帶剩的。”
“她究竟,發現了什麼?”
“她……”
“我不是說過,我們不歡迎你嗎?”
蕭離推門而入,眸色寒涼,冷若秋星。
“蕭姐姐……”阮三娘還想要說些什麼。
“夠了!”蕭離打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