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寒垂眼,神情動作無一不是認真。但并不對着柏辰星。
他甯可剝橘子也不肯多和自己聊聊。柏辰星心沉甸甸的。然而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他就沒有回頭的打算。
“不要不理我,不要忽視我。”柏辰星正視對方,盡管時寒依舊沒擡頭,“那次不歡而散後,我想了很久。我承認一開始是憤怒,是恨。我生氣你拿那件事做底牌要挾,我厭惡你跟别人合作隻為了毀掉我。但是我最恨的——”
說到未拔出的刺,他的聲音禁不住發抖,所以不得不停下來緩一緩。
“——是你明知道我會傷心會心痛,可再來一次你還是會選擇那樣做。我不理解,我不明白。但是九年的時間,我自問算經曆過很多事情,勉強是個曆經磨難的穩重大人了。所以......”柏辰星咽下那份在他看來會破壞氣氛的哽咽,試圖語氣輕快道,“所以,一個成熟的大人應該要學會忽略一些事,自己主動抓住機會。”
他用力掐了一下指腹,心髒撞得胸口又疼又麻,“我為我曾經說過的重話向你道歉。時寒,我不想和你絕交,不想和你分離,不想明明我們曾經那樣親密如今再見面卻要當陌生人。”
“當然,這麼久沒聯系,現在突然要變回和從前一樣,我也知道不太可能......”
這時一直沉默的人出了聲:“為什麼不可能?”
“...你看上去并不想理我。”
“......我沒有。”時寒将剝好的完完整整的橘子送到柏辰星眼前,他的睫毛顫抖兩下才擡起來。
“你總是把我想得神通廣大。但我其實...根本就不擅長。”
“我剛剛就說了,‘和好’這件事的決定權在你身上。我說的不是氣話,也不是故意為難要把責任推給你,我——”時寒蓦地咬下唇,半秒後,肩膀慢慢舒展,笃定道,“我們可以回到從前。”
柏辰星聞言,手拐了個彎,連同橘子一起蓋到時寒的手心上:“回不到也沒關系。”畢竟他也不止是想和時寒重歸于好那麼簡單。不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還是很有耐心的。
時寒狐疑又不安地瞥向他,曲起的手指刮蹭得柏辰星掌心癢。柏辰星索性将得來的那一瓣橘抵到對方的嘴邊,像個輪回。
“相信我。”
“我知道。”
時寒咽下得來的橘瓣,又問,“是醫生讓你開始戒藥了嗎?”
“我都吃了快二十年,也該是時候戒了。”那藥不苦也不多,一次一粒,每天一次,雨天格外加一粒。但是每次吃,柏辰星都覺得自己像個隻能靠藥物勉強正常生活的怪物。
“你應該跟曹确說一聲,”雖然心知柏辰星不會這麼幹,但時寒還是忍不住說道,“戒藥期頭一周不能過分勞累。你平日拍戲不能閑我懂,但是雨戲你還非要在這一周完成嗎?”
“你就是故意的。”他重複着在車上說過的話。
被戳中心思,柏辰星心虛地移開目光:“…反正隻是發燒。”
“隻是發燒?”
竹馬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聽得柏辰星隻能沒什麼底氣辯解道:“打一針藥劑能解決的,都不是大病。”
“哼,是不大。頭疼的不是你,暈倒的也不是你。”
“你心疼了?”
不算很久的安靜,對方小聲地說了句“嗯”。
“笑那麼開心幹什麼?這有什麼值得高興的?”時寒收回被虛虛蓋住的手,分開一瓣橘,瞪了一眼還在笑的人,然後狠狠地咬上一口。
柏辰星順手從時寒手裡再讨來一瓣:“從你嘴裡要一句心疼還真是難。”
“…什麼毛病。”
“小毛病,連藥劑都不需要打,就能治好。”
“休息的差不多了?”
“...再多待一會。”
肉眼可見的面前的人安分不少,時寒索性把橘子全給了柏辰星。然後低頭查看新信息,剛回複完退出去,因着他先前浏覽的熱搜頁面沒關閉,因此直接看見此刻登上熱搜的詞條。
柏辰星咽下倒數第二瓣,問道:“怎麼了?”
“不,沒什麼。”
“你臉色難看的不像是沒什麼的樣子。”
時寒雙手交叉抱臂,僅憑一根腿的椅子晃了兩秒終究是安安穩穩地落回地面。
“提名出來了。”
柏辰星後知後覺地哦了一聲。最近事情發生得又密又緊,他都快忘了投票老早就結束。按照時間順序,應該是日曜獎打頭陣。不過《攬月》隻有星輝獎的提名,他不需要去現場參與。
嗯……不耽誤工作時間,挺好。
時寒一看對方毫無顧慮地繼續吃着,直接歎出聲來:“你是不是忘記了,凡事提名的作品都需要經過虛妄社的采訪。”
于是未到口的橘瓣就那麼啪的一下,掉落在白床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