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通常把影視人物的死亡分成兩大類,一種有所得,一種無所得。在你看來,你覺得裴影圓滿嗎?”
“我覺得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結果。”
“那麼你呢?”
柏辰星一愣。
于瑤的問話卻并不停歇:“我記得你在日曜獎頒獎典禮上說,你要感謝一個人。事後其實很多媒體都在探尋這個人到底是誰,甚至也問過你無數次你都沒說出口。當然,後續的發展......就像開頭我問你最近過得怎麼樣,你說‘還行’。”
“那麼今天,過去了九年時間的你,在這個相同的位置上,我想問你,你仍然想要感謝對方嗎?”
當她拿到這篇稿子的時候,起初是不樂意的。沒人喜歡回顧失敗的過往,因為人總是極力地去維持良好的體面。然而在得知自己不去則換别人采訪時,于瑤心想,那還不如讓她親自去。如同進入某個輪回,開始和結束都由她見證。
可就在于瑤以為需要耗費許久,或者說應該會看到對方尴尬的神色時,柏辰星的決斷還是和九年前一樣讓她出乎意料。
“為什麼不呢?”她聽見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他對我的幫助一直都在。”
九年的時間,尤其是在娛樂圈這種最容易拜高踩底的圈子裡,任何人的成長都是迅速的。柏辰星明白主辦方期望他該說的話,但他就是不想。以前如此,現在亦是如此。
“在我得獎之後确實發生了一些比較複雜的事情。”
沒什麼可逃避的。事實是殘酷且冰冷的。即便三獎連得是多麼的風光無限,但是跌入谷底的滋味依舊難挨。
“可是對方當初給予的是實實在在的。”
歸根究底,如果沒有時寒的推薦,他不可能得到阮載月的親睐,更不會得到扮演陸江的機會。他是帶領他走進這個圈子裡的人,也是讓他逐漸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麼的人。
“在我看來,我不會說因為後面的事情就後悔就去埋怨。選擇權一直在我手裡,我很慶幸我能做選擇,因此既然邁出這一步,所有的結果我能承擔得起。”
自始至終,都沒有變燈的信号提示。
“那會後悔來到虛言市嗎?”于瑤的語氣變得溫和起來,眼神真正帶了點欣賞,“想不想回盛濱市?”
即便沒開口,她想,她知道對方的回答了。
柏辰星坦言:“我目前就兩件事特别後悔,但這兩件事裡都不包括來虛言市。盛濱市的話我還是常回的,我家在那裡。逢年過節必須回,不然系統得判我存在居住地更改的情況。”
“感覺時間也差不多了。那最後就預祝《攬月》能得償所願。”于瑤真心實意地微笑道。
“承你吉言。”柏辰星也笑道。
整場采訪也隻有在最後問題時稍稍的有點刁鑽,柏辰星和過去一樣跟于瑤握了手。攝像機慢悠悠地懸停在旁邊的高櫃上。
“進行這麼多場采訪,機器也得歇一歇。”
于瑤利落地把耳麥摘掉,見人看着自己的動作,她頗無奈地聳聳肩,“職業必須。”
“等會去宴會?”
“不了。”
“這麼好的機會不利用起來?要知道,三獎評選,即便最終沒有得到獎項,其熱度和傳播度也比一般的電視電影播放要好太多。你好不容易趁《攬月》能回來一趟,還不加把勁?”
“後續星輝獎的時候也可以。”柏辰星誠實說道。
究其原因,他在《攬月》裡就是個男四,這次提名真正能吃上紅利的是蘇以遊和那位女主角。不過能蹭一點也是好,這樣在解約之後的路好走不少。
他離開包間,低頭第一時間打算和時寒發消息。他看出了竹馬的不情願,但對方又沒有刻意地阻攔,反倒叫柏辰星生了困惑。
看來還需要時間。他想。
然而餘光裡一坨黑色的陰影擋住了柏辰星的去路。他往左邊,它們跟着到左邊,他走右邊,它們亦是牢牢跟随。躲也躲不了,于是他擡頭,看着兩個黑西裝戴墨鏡的壯漢。
“借過?”
那兩壯漢分别向旁邊跨了一步,露出位真正的主事人來:“我家少爺有請。”
柏辰星:“我約了人,改天吧。”
席津微笑,兩位壯漢便上前一步逼近。仿佛再婉拒,對方直接一拳給他撂倒然後拖着他前往。人數上不占優勢,力氣上大概也不占,因而柏辰星歎氣:“我能先發個消息嗎?我朋友在等我。”
“當然。”
木白:有人找我,不得不去。你稍微等我一會兒,我盡快結束。
amaryllis:好
望着對方的回複,久違的,不好的預感再次浮現。柏辰星說不準這預感源自何處,隻能先邊走邊順手在星網上搜尋“如何哄人消氣的一百種方法”。
許是見柏辰星的态度過于良好,席津率先在電梯裡開口:“您的電影少爺很喜歡。”
“謝謝你家少爺的喜歡,等評審結束後他還可以去平台再觀看。”
“無論在熒屏上播放多少次,仍不及真實觸碰來的震撼。”
“這倒也是,我下回跟靳導提議做一些周邊。”
看席津的嘴角立馬拉平,柏辰星無所謂地笑了笑,“你有話直說。就算是頂層,這電梯也快到了。”
“我希望您能聽話。”
“真心?”
“...真心。”
“啧——”柏辰星沒拆穿對方的口不對心。做人嘛,誰不帶張面具活着。不過面對不必要的糾紛,他想他還是直截了當的好。
看着不斷攀頂的數字,眸中的光明亮得很,“可惜我不行。我都做好了要把單相思轉變為雙向奔赴的準備,半途而廢可不是我的習慣。”
席津的眼神閃了閃。
“你家少爺是誰?”
“席潇。”
“這不是時...至今日最當紅的男團成員嗎?你,确定他看過《攬月》?”
“我當時就在旁邊。”
柏辰星“哦”了一聲,又問,“還有誰在嗎?”
席津假裝聽不見對方語氣裡的期待,幹脆閉了嘴。
電梯直到最頂樓。一開門,入目的就是環繞一圈的落地窗。可惜蘇木星正值雨季,外頭全是灰蒙蒙的一片。
席津首先出了電梯,轉身道:“柏先生,請吧。”
“一定要去?”
雖然有所謂的屏風遮掩,但是該死的,柏辰星還是好巧不巧地透過縫隙看到了最不想見的家夥。即便隻看個身形,他也能認出。
他想,人不可能踏入相同的河流第二次。結果有人人為地制造機會,非要他踩進相同的河流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