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的身影逐漸遠了,張海陽大聲道:“但是我沒空給你收屍!”
張海漁背對着他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讓他滾。
這幾年她似乎全身心都撲在其他事上,但張海陽看得出來,她把自己困在了名為張海滢的牢籠裡。
希望這次還來得及。
***
泗州古城的位置張海漁是知道的,以防萬一,她還把地下室與之有關的東西都背了下來。
她站在高崗上望着那座土山包,判斷那些人可能打通的入口方位。這土山包周圍把守的人不少,她隻有一個人,短時間内打出一個入口是絕對不可能的。
他們還帶着幾個孩子,人數不少,所以入口不會離得太近,但是時間緊迫的情況下也不會太遠。
張海漁縮骨喬裝一番,在這周邊晃了三四圈,才被她找到一個隐藏在樹根下的坑洞。洞的外部掩埋得很好,前面一段回填了土,人走過也不會有什麼感覺。
她趁着天黑鏟開了洞口,又花了點時間把土回填上,然後順着地洞一路過去。
張家的能人衆多,稍有不慎就會暴露。張海漁走到地洞的最終段,滅掉火折,摸着黑探出去。
前面是一個半人高的洞口,洞壁是青磚結構,裡面一片漆黑。
她停在原地聽了一會兒,确定沒有人後拿出一塊穿着繩子的石頭往下放,外面裹着棉花防止發出聲音,大緻估量出洞口的高度,張海漁貼着石壁滑下去。
燃起火折,微弱的光亮映出這個空間,她吸了一口氣,鼻腔裡是濃郁的檀木味。
紙上寥寥幾筆總是不如親眼所見,張海漁雖然知道這個地方的來由,但也不得不小心應對。
她走到半人高的銅馬前,掏出工具蹲下身貼在地上聽,很快,她好像聽到了些極輕極輕的聲音。用上家夥都聽不清,那另一端必然離這裡有段距離。
張海漁起身打算去開啟入口。
突然,地面似有震動感,隻一下便消失,讓人禁不住懷疑是不是幻覺,然随之而來的大喊叫罵聲和腕間躁動的小黑蛇表明,下面鬧得很兇。
張海漁當即一手滅掉火折,另一腳踹上銅馬,青磚下陷露出一個洞口。她掩去呼吸,半蹲在一旁等着。
粗重的喘息聲越發逼近,她的呼吸頻率越低。
……
一隻手扒住地面,随即一個人探出半身,正要爬上來好好慶幸自己逃出生天時,另一隻冰冷的手猶如毒蛇般快且精準地纏住他汗濕的脖子,發力一扭。
很可惜,他甚至來不及發出聲音就離開了這個世界,張海漁順勢把人拖出來抛在一旁。
金器碰撞和頻繁的輕震造成底下的極度混亂,她不清楚具體情況,冒然下去可能會面臨被圍攻的局面。
她皺起眉,不知道那小孩到底怎樣,以他的能力殺人不至于,但逃走應該不難。
這樣被動等待的時間實在難熬,她拉上麻繩進入入口,一進去就聞到強烈的腥臭,滑下一段後隐隐看到火光。
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傳上來,重到蓋過了通道裡的泥腥臭。張海漁定在原地等着,血腥源頭逼近時她迅速向前一探身捏住那人的脖子。
手下濕熱的觸感讓她一愣,就在這極短的時間内,那人順着手爬上來卸下了她的肩膀。
這是個小孩。張海漁仗着體型優勢制住他,把人捏暈。她接好胳膊,燃起火折。
瘦小的身子上糊滿了黑血和淤泥,他安靜地伏在石壁上,虛弱得好似隻剩下一口氣。
一眼認出他,張海漁有些不敢置信,定了定神,撈起小孩拉着繩索爬上地面。她背起人,在銅馬上摸索一會兒,青磚升起掩蓋住入口,攔不住人,卻能拖上一段時間。
這時候沒時間再挖别的出口,她以最快速度沿原路返回。
小孩渾身發冷,是失血過多的症狀。她脫了外衣套在他身上,但作用甚微,再拖下去命也會丢在半路上。
出來時外面天色蒙蒙亮,馬庵村已經有人早早起來做活。張海漁此刻一副十三四歲的瘦弱姑娘模樣,還背着一個八九歲的孩子,哭訴之下總有人心存善念幫她一把。
兩人暫時寄宿在一戶農家裡,不出預料,下午的時候小孩發起了燒。之前他身上的血淌個不停,衣服都黏在了皮膚上,張海漁給他一點點撕開衣服時還有點慶幸他昏睡着。
他的傷口實在太多,密集到張海漁都不忍看。
那群瘋子真的把他當人看嗎?!
她忍着怒意給小孩止了血,然後靠着床沿坐下來。看他全身纏滿布條的樣子,她想笑,但是扯開嘴角嘗到的,是一片濕鹹。
張海漁撐着頭盯着他發呆,不敢細想,如果她再晚來半天,他是不是也會和張海滢一樣。
晚飯的時候這戶人家的媳婦給她送來了稀粥,看她年紀小,又要照顧生病的弟弟,就幫着她給小孩喂了點進去。
張海漁一直都是沉默無言,待人走後重新把布塊放井水裡浸一遍,探過他的額頭,覺得溫度稍微降了點才又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