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漁講到興緻處,回過頭卻發現唯一的聽衆早已睡得昏沉,伸手去推也不醒,看來是真的累着了。她按下繼續講故事的念頭,把人送回屋子。
“……但願你比我好點。”張海漁看着他的睡顔,輕笑着說道。
沒頭沒腦的話語進不去少年的夢境,他眉頭舒展,呼吸緩慢,似乎做了個挺好的夢。
……
老槐樹今年發芽發得晚,七月頭才長出花苞,皺巴巴的樹枝上挂着稀稀拉拉的幾朵白花,遠遠看去有些怪醜,沒有了張海漁小時候那白色擠滿樹杈,風一吹就能下起一陣花瓣雨的模樣。
不知是樹真的老了,還是它腳下這片土地的氣運到頭了。
窗戶大開着,缺了一瓣的白色小花乘着風飄飄蕩蕩進了深宅中的某間屋子,屋子裡僅有的空間隻放上了一張紫檀木案桌和兩張木椅,成箱成櫃的卷宗占據其餘所有空處。
張海漁輕輕撣下那殘缺的白色,指尖撚起泛黃的卷頁,淡淡道:“一幫老狐狸,這個時候腿腳都不靈了?”
誰會放棄唾手可得的利益陪一個還不是族長的小孩去古樓?有些人的根已經紮在這地下幾丈深,拔不出來了。
“人老了什麼病都有,咱們做小輩的是得體諒體諒,”張海陽聽了不置可否,“我倒真想去看看那古樓是個什麼樣子。”
“做決定的是他們,”她揚起眉,嗤笑道,“不過你别急,等你死了之後我可以親自送你進去。”
張海陽也怪笑起來:“打個賭?看看咱們誰能活到最後?”
“可以,賭.注呢?”
“你不是一直都在追查那具屍體?它怎麼樣?”
她哼笑一聲作回答。空氣重歸于靜默,剛才的賭.局更像是兩人互相調侃的玩笑話,玩笑過了,是真是假隻有他們自己清楚。
幾天後張瑞棋把他們叫了過去,下達了護送新族長前往古樓的命令,張海漁“搶走”了這次的主導權。
如今的張家由張瑞棋坐鎮,族内大事皆由其與親信商議而定,底下的人隐隐以張海漁和張海陽還有另一人張海成為首,互相制衡。
張瑞棋能力有餘氣量不足,面上笑臉迎人,暗裡睚眦必報,并不适合主事,其他派系在一旁虎視眈眈卻不敢輕舉妄動隻是因為他手上能人衆多,如果沒有那些替他送命的人,張瑞棋此人不足為懼。
對張海漁來說,張瑞棋是最好的選擇,隻需要将他擡得高高的,到那時甚至不需要親自動手,他自己就會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
七月末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常年在外奔波已經讓張海漁習慣了各種氣候,不過相較起來她還是更願意待在北部。
清點完人數,張海漁帶着隊伍趕往山下。這次的任務張海陽不同行,張瑞棋仍舊安排了張海成跟着。
對此張海漁無任何異議,據她所知這個張海成不見得完全是張瑞棋的人,她和張海陽知道手底下每個人的來頭,但張海成憑着一群來路不明的下手走到今天的位置,絕對不容小觑。
少年和張海漁并肩而行,停頓隻在一瞬間,被她捕捉到了。順着少年的瞥過視線的方向,那些是外家的人,憑借對少年的了解,她很快鎖定了目标。
一個少年站在長輩身後,看面容不超過十八歲,他的目光隐晦地落在張海漁的身旁,或許是太過專注,連有人在看他都沒察覺,直到對上張海漁沒什麼情緒的眼睛,他才驚異地轉過臉避開。
“你認識?”張海漁目視前方輕聲問道。
身旁的少年似乎轉頭看了她一眼,略帶猶豫地點了點頭。
她哭笑不得:“你把我當什麼了?我還能把他吃了不成?你認識個朋友我高興還來不及。”
“隻是有的人可不一定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