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的惡意似乎有些橫沖直撞。
沒有外人在場時,副本就差直截了當地對她說:“我想要你死。”
淮南月眨了一下眼,倏然抱着房梁往前蹿了蹿,離NPC更近了一點。
她緊緊盯着NPC看,輕聲問:“你覺得我該輸還是該赢?”
NPC的瞳孔一縮,瞳仁慢慢暈開,擠掉了所有眼白。
淮南月分毫沒退,繼續問:“假如我讓你不滿意了,我就死了,對麼?”
這回的任務是“與***下棋”,而非“赢得這盤棋”。所以該輸還是該赢還有待斟酌。
先探探NPC的意思。
NPC和系統緊密相連,又有所區别。系統可以制定一系列規則,頒布一系列任務,假如玩家違反那些規則,或沒有完成相應任務,他們便會倒黴。而NPC則會将那些任務帶到玩家跟前。
NPC無法直接殺死玩家,但……
隻要引導玩家犯一點小錯,就行了,不是麼?
這位NPC的惡意向來不加掩飾。
她的嘴越咧越開,一張一合,說:“你該赢。”
淮南月挑了一下眉:“我覺得你在騙我。”
“我如此喜歡你,怎會騙你?”NPC的嘴大得像是要吃人,“你的确該赢。”
淮南月點着頭說:“那便如你所願。”
“可是——”她話音一轉,“我不會圍棋,我想要赢,恐怕有些難。”
NPC舔着嘴唇,緩緩道:“無事,下了再說。”
頓了頓,她又道:“我先下。”
古代執白子者先落子。
話音落下,她們面前出現了一塊闆,穩穩當當立于房梁之上。
闆上是一張棋盤和兩碗棋子。
NPC抓了把白子,正打算往棋盤上放,手腕忽被淮南月攥住了。
淮南月掀起眼皮,吐字挺漫不經心:“你是誰?”
“我是誰?”NPC斂眉一笑,“我是迎春,你瞧不出來?”
淮南月“哦”了一聲。
沒有電子音提示“找到消失的迎春”這一主線任務完成。
三種可能——
一、她不是迎春。
二、她是迎春,但電子音隻有在完完整整度過四十八小時時才會提示主線任務完成。
三、她是迎春,但現在自己的行為并不算“找到”;或是對面的迎春不算“消失的迎春”,因為她一直在外抛頭露臉。
她松開了NPC的手。
“迎春”開始往棋盤上落子,淮南月也跟着下。
幾回合後,淮南月得出結論——
NPC在讓她。
淮南月并非不懂圍棋,相反,她在現實世界裡業餘七段。
經年的圍棋素養足以支撐她看出“迎春”的動機。
“迎春”在故意讓子,目的就是想讓她赢。
那假如……自己突然提升自己的棋技呢?
“迎春”究竟是會繼續讓子,還是被激出些許好勝心?
淮南月的眸光閃了閃,落子在不知不覺間蓦地有了章法。
“迎春”顯然也發現了這點,開始步步緊逼。
……
這盤棋足足下了一個小時,淮南月聽着外頭的鐘敲了五下。
“迎春”緊緊抿着唇,咧着的唇角收了回去,手腕上青筋暴起,額頭上冒着汗,看着挺窘迫——
她快輸了。
即便她已經使出渾身解數。
淮南月換了個姿勢。
她坐起身,右手在闆上“笃”地敲了兩聲,緩緩吸了口氣,漫不經心地問:
“怎麼不下了?都一動不動瞅十分鐘了。”
聞言,“迎春”猛地瞪大眼,擡起頭,死死盯着眼前人。
她僵硬地移動着胳膊在棋盤上落下一子,關節發出“磕巴磕巴”的聲音,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你下這兒的話,我可就要赢了。”淮南月重新趴下去,抱着房梁,顯得有些百無聊賴。
“迎春”的嘴唇動了動,最終卻還是沒說話。
“那我……”淮南月執起棋子,往其中一個格子放了下去。
而後擡起頭,輕輕笑了一聲。
“我赢了。”她說。
“迎春”的表情很奇怪,半邊唇角上揚,半邊唇角下撇,像是既高興又不高興似的。她瞪着眼,瞳仁裡沒有一點光,看不出任何人類會有的情緒。
“你為何要赢我?”她一字一句道,“你赢了我,我很生氣。”
“為什麼?”淮南月問。
“從、沒人赢過我……”迎春的頭猛地擡起,“我下棋最厲害!你不該赢我!”
話音落下,電子音随之響起——
【很遺憾,任務失……】
和電子音一同爆出來的是淮南月那仍舊清淡的嗓音:“你不是迎春。”
【失、失、失——】
電子音卡殼了。
“迎春”怒目圓睜,眼珠瞪得像是快要掉出來。
“你在說什麼!”她高聲吼道,“我就是迎春!”
“你不是。”淮南月的聲音很平靜,“迎春從來不争。若是輸了最引以為傲的下棋,也隻會說‘罷了,我輸了’,而不會說‘我不該輸’。”
誠然,NPC最開始确實想讓她赢,于是故意讓子。但一旦她展露真實實力後,NPC的好勝心被激發出來了,便開始步步緊逼,最終以全力相搏,但仍舊沒赢過自己。
一開始故意讓子好令自己赢,是NPC的策略,輸赢是她一手策劃的結果;但後期全力相搏後仍舊輸了,局勢超脫她的控制,此時的輸赢便是技不如人。
NPC不甘心。
淮南月下了房梁,站上地面。她擡着頭,聲音冷淡卻清朗:
“你又玩猜燈謎又限韻,但你終究不是她。你無法做到事事置之度外,無法說出那句“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