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

她突然轉頭問向他，可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她隻是揚起幾分笑容，擡頭望着天花闆。

“入學考試中考生的上位10％可以免除半額授課費，全國競賽的第一名有二十萬左右的獎金，關東地區競賽第一名有十萬左右的獎金，如果認真學習的話，每年多拿一些競賽獎項也能減輕學費的壓力。”

“在居酒屋後廚從二十二點工作到早上六點一共8個小時，可以賺到八千元，白天在遊東園扮玩偶從早上九點到下午九點可以賺一萬四千四百元，如果是旺季可以賺到兩萬四百元，運氣好的話隻要這樣兩班倒的工作一個星期就可以買下我最近喜歡的那個鏡頭，但也不能太拼命，萬一因為什麼急性腸胃炎之類的病住院的話有可能讓之前一個禮拜的工作都白幹，也有可能會碰上欺負你是未成年人所以不給你發工資的店家，不過沒有辦法，本來這就是違法的，碰上隻能自認倒黴。”

“發宣傳單，打掃衛生，搬貨，收銀，推銷……以前沒有穩定工作的時候我什麼事情都做過，但那些工作到底也隻是杯水車薪，在這座城市裡活下來需要的努力太多了，那些都不夠，隻有長谷川店長願意讓我在那裡工作，按照成年員工的标準付給我工資，我很感謝她。”

雪之下說完，用手指摸了摸他校服領口的刺繡。

“這些你都不用知道，你不用知道人在這個世界上生活需要多少花費，不用知道要在哪個時間去哪個店鋪才能買到最便宜的蔬菜和肉類，不用知道每周不同的日子都有不同的超市有促銷活動，不用知道每月的扣費短信會在哪一天發送到自己的手機上，這些都不是你該知道的事情。”

“你隻需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有人在你身邊，也有人在你身後，有人會把這些事情為你記着，其它事情會有人幫你解決好。”

她平靜地訴說着，從她的話裡他聽不出怨恨或是痛苦，然後她對上了他的目光。

“我不喜歡你，不止是你，對所有人都一樣。”

“就算真的有哪一天生出喜歡的念頭，我也會控制住自己，我不能、也不會喜歡任何人。”

“對我的人生來說，那些感情是難以承受的負擔。”

“所以，謝謝你喜歡我。”

野風吹拂，雷雨浸潤，少年掩藏的思緒恣意抽芽，他無數次地任由那些如同灰塵般的微弱渺小情意重疊、堆積，直到難以承受的那天，他剪去那些思念，在她清冷的年華裡繼續看它重新糾纏。

他可以一直承受，但從來沒有哪一天想過放棄。

雪之下轉頭看向窗外，聲音中多了一絲波瀾。

“雨停了。”

她站起身将他的校服外套遞了回去，他同樣站起了身，卻伸出手牽住了她的手。

自從小行星最後一次撞擊月球，幾十億年已經過去，但顯然，有些磁場可以亘古不息。

她呆呆地看着他，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她已經把話說的這麼清楚，他卻還是聽不進去。

“媽媽說你拍的那些照片都很好看，她很喜歡這次的全家福，”他說着，微微勾了勾她的手指，向她展現了一個清淺的笑意，“你的工作很好，很适合你。”

“我可以學習、了解、去接觸和接受你經曆的一切。”

大膽又豪放，強大又脆弱，命運向他呈現了一朵叫做玫瑰的花，和它奇妙的、鮮紅的色彩。

“你說得對，現在的我确實有許多不知道的事情，但我會去了解，以後我都會知道，如果沒有人在你身邊和身後，我會努力去做那個人。”

室内昏沉，安靜，她卻透過玻璃鏡片看清了他的眼眸。

“你不一定要喜歡我。”

“但請你，如果有一天真的有了喜歡的念頭，不要去控制它。”

夜晚和地面都潮濕，同樣潮濕的還有那間教室裡糾纏不清的空氣。

許久之後他才聽到她的回答。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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