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姜從未問過高娘子的從前過往,這時也不敢提起,隻問:“還能帶許多銀子來此間?”
高娘子看着她神情詫異:“你不也帶了銀子來?”
姚姜一愣,點了點頭:“是。可我未被抄家。抄家了還能帶銀子麼?”
高娘子歎了口氣:“抄家并非無聲無息,禍事來臨之前我們都或多或少有所知曉。當日我知曉要壞事,備了些許銀子交在信得過的人手中,到了此間才沒太艱難。”
“隻是這世間落井下石之輩也不少,托付了銀子卻沒能拿回的情形也常見。馮瑜光來此間十數年了,當年她被抄家前,她的母親湊了八百兩黃金,交給自己遠房的表妹以備後用。結果家中被抄後,這位表妹翻臉不認賬,絕不承認收到了遠房表姐的黃金。馮瑜光的母親氣急攻心病倒,流放路上又吃了些苦頭,來到北疆請不起醫官來把脈更吃不起藥,三月後就沒了。”
高娘子:“你的銀子可别亂花了,将來你有了病痛也得花銀子。沒銀子就隻能活生生捱過去,苦役就是北疆最不值錢的物件。”
姚姜在北張城采買的牲畜如期送到。
牲畜欄早已建好,姚姜甚而連豬牛羊所需的草料都種出來了,牲畜一來便入欄喂養。
因連雞仔都買了不少,牲畜入欄那日,不僅歸雁城中的武官家眷來到,連廖管營都來看了。
這時與南城門相對的哨塔已将要建完,廖管營看了後問姚姜:“姚娘子,這回你花了衛千戶五千兩白銀,千戶也沒異議?當真是大手筆。”
姚姜:“我想讓北疆的兵士吃得好些,衛千戶也在軍中也希望北疆兵士不再那樣辛苦,因此并無異議。”
廖管營皺着眉頭:“可養這些牲畜花費精力不說,還花費時刻。若無一年半載,很難養出結果。”
姚姜微笑:“管營大人說的是。但牲畜亦有良種。良種豬羊不用養那許久,調配好它們的食料,長個二月左右便可食。實則便是長三四十日也能食得,隻是沒多少肉且味腥。”
她對着廖管營行了個禮:“我還要請大人準許此間宰殺牛。”
廖管營意外:“宰牛?”
姚姜:“朝廷有禁殺牛令。牛肉隻能在牛受傷或将死後得到。但牛為可喂飼的最大牲畜,能有最多肉可食,牛皮牛骨牛角皆各自有用。兵士的肉菜不能隻指望着豬羊,牛也應當列入其中。我會将耕地的牛與做菜的牛分開。耕田地的牛絕不輕易殺死,我要宰殺的是喂飼了做菜的牛。”
廖管營想了片刻:“你這是想讓我寫文書上呈兵部,甚而是呈到禦前去?”
姚姜又行了個禮:“大人,朝廷不會輕易打破禁殺牛令,此事必定得由大人上疏後朝廷批複。若無朝廷批複,殺牛便會是我的大罪,将來我必定沒好結果,而大人也要被人為難。但北疆兵士需要肉食,有了肉食才能身體強健,因此我想請大人試上一試。請朝廷就此對北疆的兵士網開一面。”
這日下午,高娘子帶着苦役将摘下的鮮菜帶去夥頭處處置。
太陽下山前,前來幫手的兵士往夥頭處去用飯,各武官的夫人也離去,姚姜都未離開。
待無方大師和了塵都去做晚課,身周已無人影,姚姜将送來的牲畜全都趕入空間中的高效農場,把早已備好的良種牲畜趕入畜欄。
無方和了塵的晚課還未做完,良種豬牛羊已在畜欄内安靜吃草,雞仔也很富活力,姚姜松了口氣。
用完了飯的兵士回來,見姚姜還在畜欄邊,都紛紛道:“姚娘子,你怎生還不回去?城門都要關閉了。”
此間的屋舍建好後,比之換防回來的營帳更好,兵士都愛在此間過夜,夜間守護不再是姚姜的心頭重擔。
歸雁城的城門都是太陽下山前便關閉,今日姚姜晚了些,縱馬回城的路上她已想好,若城門關閉了便去高娘子處擠一宿。
來到尚在修建的哨塔與關卡,姚姜已見南城門關閉。
她縱馬走近,見城門已關得嚴嚴實實,便撥轉馬頭。
才走了幾步,身後“呀”的一聲,城門上望風的小門打開了來,一名兵士對她看了看,伸出手來對着她招了招:“姚娘子,你不進城麼?”
姚姜一愣,兵士:“你且稍等,我們開門讓你入内。”
姚姜每日自此間出入,兵士與她都早已熟知,隻是她沒想到兵士會單為自己開城門。
得片刻,城門徐徐打開來。
城門開到了能容姚姜牽馬進入,守門的兩名兵士都喚她:“快,快進來。”
姚姜趕緊下馬牽着馬入城,一俟她和巧巧進入城門,兩名兵士便将城門關上并落鎖:“姚娘子快些返回家中吧。”
姚姜往日回城時城門還未關,看不到城門背面的情形。這時才看到厚重的木城門不僅以鑄鐵為框,木門闆後還嵌了鑄鐵闆,門拴也有三道,兩道木門拴當中夾着鑄鐵門拴。
這城門沉重,兩名士兵開關城門甚是費力。
姚姜沒有即刻離去,牽着巧巧立在原處,待兩名守城兵士将城門鎖好轉回身來,她摸出兩塊碎銀遞過去:“有勞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