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川見弈甯一連串的表情變換，起初有些不明白，如今卻已是反應過來。他撫了撫弈甯沮喪的脊背，輕聲安慰：“無妨，讓人換了便是。你莫動，我去叫丫鬟進來。”

蕭川出去後，弈甯屈膝而坐，拿雙手捂住臉。天啊，真的是丢死人了啊，她在心裡哀嚎。

弈甯去浴室換洗時，丁香看了看天，這時辰吃早膳太晚，吃午膳又嫌早。想了想，便去竈上取了一碗白粥并幾個腌制的小菜，白粥撐肚子又克化的快，如此便不影響弈甯用午膳了。

蒸籠裡的早膳熱了這一個早上，已經有些不新鮮了。她便吩咐道：“看看有什麼已經備好的東西，給殿下做點新鮮的吧。”

竈上廚娘姓修，是個矮矮胖胖的婦人，娘家在南邊是開酒樓的。因嫁的男人犯了事，被發配才來了西北，紅白案都是一把好手，府裡下人叫她修嫂子。

修嫂子替她将小菜放入托盤裡，笑道：“方才秦統領進内院找吃的，我思量着殿下補完覺應也餓了，就備了點臊子，這便直接給殿下扯一碗臊子面吧？”

丁香笑着點頭，端起托盤要走，剛跨出一步，想到什麼又折回來，道：“外院大竈上這個時辰應沒有現成的東西吃，左右蒸籠裡的吃食也不新鮮了，你便着人都送去外院吧，跟殿下一起回來的人應當都還沒有用飯。”

修嫂子應了是，忙不疊地喊人拿了食籠來裝。

弈甯的一小碗粥方喝了不到一半，蕭川的一大海碗面已經吃完了，分明還是她先開始吃的。感歎于人與人之間的進食差距，弈甯淡定的問了句：“殿下可要再去睡一會兒？”

蕭川搖頭，道：“你慢慢吃吧，等吃完了我跟你說點事兒。”

弈甯見他神情肅穆，心裡突然就不安起來，頓時粥也不肯喝了。蕭川無奈，端起粥，慢慢喂着她，道：“這般心急做什麼，也不算什麼大事。”

待弈甯将一碗粥都喝了下去，蕭川這才拿了帕子，替她擦了擦嘴。揮退了一衆丫鬟，蕭川拉着弈甯去内室羅漢床上坐下，然後自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她。

弈甯疑惑地看了眼蕭川，接過信打開來。

這封信自西南發出，用的是軍中公文紙，還封了火漆，蓋的卻是私戳。

“景昀？”弈甯看着印戳上依稀可辨的兩個字，一頭霧水。

“嗯，”蕭川輕輕颔首，道：“景昀正是十三的字。”

十三殿下，蕭朤？

弈甯伸出兩指，将信取出。

蕭朤在信中說，西南吐司暗中勾結緬南，私下屯兵，已成一方毒瘤，再不肅清，隻怕會流毒無窮。雲貴流民源源不斷湧入蜀地，蜀地如今已是不堪重負，長此以往，蜀地恐也要生亂。

“非吾執意開戰，實乃為今之計，不得不戰。若此時不戰，一旦蜀地生亂，緬南乘虛而入，雲貴七萬将士便猶如魚遊釜中，即便抵死拼搏，恐亦無力守住西南疆土。屆時，雲貴一旦叛出，再要收回，我大啟非耗費今日十倍之力不能成事。望兄援應，弟在此代西南百姓敬謝兄之大義。”

弈甯看完信，将其重新折好裝于封中。她将信遞還蕭川，緩緩道：“他想借兵？”

蕭川接過，低低應了聲：“嗯。”

弈甯凝神片刻，問：“殿下預備借多少？”她不問蕭川會不會借兵，而是直接問他準備借多少。

道理很簡單，方才讀信時，弈甯已看到，信件是半個月前收到的。而後蕭川便出去了十多日，按照他的腳程，十多日的時間，足夠他一路巡視西甯衛、涼州衛，最後到肅州衛。

若不是為了借兵，弈甯想不出還有什麼原因，會讓他短時間内如此着急的二次巡視整個西北防線。

“七萬。”蕭川平靜道。

弈甯心中一驚，她算定了蕭川要借兵，卻不想他竟打算借出去這麼多兵。

西北有駐軍二十萬，借出七萬，餘下十三萬，看似人數不少，可西北防線綿長，衛所分散，這些先天因素，決定了西北需要更多的兵力才能确保防線穩固。

然而，弈甯并未對此置喙隻言片語，她相信以蕭川對戰事的敏銳，這些她能想到，蕭川隻會更清楚。

她隻關心一件事，她問：“派誰領兵？”

蕭川遲疑地看了弈甯一眼，才道：“褚英。”

此言一出，弈甯倒抽一口涼氣，褚英可是西北軍副将，他手下第一得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