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王妃可憐,給妾身一條生路吧!”身後人直挺挺地跪下,哭着喊道,弈甯不得不停了腳步。
蕭川正欲開口,弈甯已擡手示意他不要出聲。
“生路?這府中有人逼你迫你,不許你活麼?難道殿下不肯收用你,便是我不給你生路?”弈甯頭也未回,隻定定看着前方的假山。
楚月看弈甯站的那麼遠,語聲那麼冷,心中隻将她恨毒了。恨不得沖上前一把将她推倒,再踩上兩腳。好讓她也嘗嘗跪地求人的滋味。
可她不敢。
她俯身磕了一個頭,道:“妾身知道王妃看不上妾身,妾身不似王妃,出身高門,能得殿下歡心。妾身知道自己出身卑賤,可妾身真的隻是想留在王府侍奉,求王妃成全。”
弈甯默然片刻,緩緩轉過身,遠遠看着她,心卻慢慢硬起來。
她一步一步走到楚月跟前,道:“我并沒有看不起你。我雖不能共情你的遭遇,卻能理解你的訴求,但我仍舊不得不說一句抱歉。我是個自私的人,今日倘若你所求的是财,是物,我都能予你。可你要分享我的夫君,恕我不能答應。不要說一日,即便是一個時辰我也舍不得。”
她繞着楚月慢慢踱着步,幽聲道:“你心裡定然認為,我謝奕甯有今日,不過是仗着我的出身。倘你楚月有我的出身,亦能得殿下的寵愛,定然不會比我差。我承認,如若我不是出身高門,我亦沒有機會嫁給殿下。但我亦敢說,殿下娶我或許是因為我姓謝,但殿下悅我,卻并非全然因為我姓謝。誠然,與你而言,我仍舊是占了出身的優勢。可那又如何?我并不認為我就該因此而愧疚什麼,一個人今生的造化,安知不是她前世的修行呢?”
說完,弈甯再不停留,轉身牽了蕭川的手便徑直回了啟微堂。
發生了這樣的事,兩人一晚上都十分沉默。蕭川知她心中定是惱了自己,唯恐她一直這麼悶在心裡,反倒傷了身子。幾次欲出言相哄,卻都被弈甯岔了過去。
弈甯确實是生氣,她氣蕭川,更氣自己。氣自己既做不到真的将蕭川讓給旁人,偏生做了惡人後,良心上又十分過不去。
謝奕甯,你怎麼這般不争氣,難道母親一輩子受妾室的氣,你還沒看夠麼?那楚月一看就是滿心算計,連你來了月事都打聽的清清楚楚,你竟還心有不忍,不會是當真可憐她吧?
弈甯坐在銅鏡前,豆蔻剛替她散了發髻,她兩手繞着一縷發絲,拉來扯去,心中一時紛擾萬千。
“王妃,快停手!”
直到豆蔻強行拉開她的手,她才發現,不知不覺間,指尖上竟纏着好幾根被自己扯下來的發絲,她竟然半點兒也沒覺着疼。
蕭川聽到豆蔻的驚呼趕過來,揮退了丫鬟,他俯身握住弈甯的肩,将她轉向自己:“你若心裡不痛快,打我罵我都使得,何苦這般折騰自己。”
弈甯凝視着蕭川,看着看着,眼中竟然有了霧氣,一時間,氣惱被委屈代替。
她擡手環住蕭川的脖頸,在他的頸窩間蹭着,也不說話。
蕭川知她心裡難受,也不催促,隻摟着她,輕輕替她順着發。
良久,弈甯才嗡着聲音,道:“其實我知道與這世上大多男子相比,殿下已然很好了。可我就是不想跟旁人分享殿下,我也知道此般是犯了七出,父親若在,定然又要罵我了。若将來殿下當真看上了旁人,我自是阻攔不住。可眼下,殿下也不想要她的,是不是?”
蕭川弓着腰被弈甯摟着脖子,實在難受的很,可見她窩在自己頸側,委委屈屈地問自己,帶着鼻音,小心翼翼地讓他心疼,隻得繼續俯身讓她摟着。
他揉了揉她的發,輕聲哄道:“你不必跟任何人分享我,我永遠都是阿甯一個人的。”
弈甯睜着帶水的眸子,問道:“當真?殿下日後會不會也說這話是随口承諾我的?”
蕭川聞言一怔,而後便是心塞,果然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卻隻得厚着臉皮,道:“當真。”
脖子實在被吊得酸疼,他道:“不過,你若是一直這般吊着,你夫君明日怕是要擡不起頭了。”
弈甯一愣,待反應過來,忙松開了手,終是破涕而笑。
蕭川活動了下僵硬的脖子,再次一彎腰,将弈甯打橫撈起,徑直抱去了卧榻。
夜裡,弈甯翻來覆去睡不着。她抱着蕭川的胳膊,輕聲問:“殿下為何娶我?”
蕭川正撫着她的背,哄她入睡,冷不防猛然被她這樣問,一時間猝不及防,竟說出了心裡話:“嗯?呃。。。。。。因為你,好看。”
弈甯訝然,仰頭道:“燈會上我那般狼狽,殿下竟能看出來我好看?”
蕭川好容易鎮定下來,道:“不是燈會。”
弈甯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是了,殿下第一次見我是在宮中。可我記得彼時殿下隻看了我一眼,似還十分不悅。”
蕭川失笑:“也不是那次。”
弈甯更驚訝了,“騰”地一下坐了起來,難道蕭川在此之前還見過她?
蕭川寵溺地看她一眼,又将她拉躺回懷裡,道:“那時快過年了,你帶着奕萱去逛銀樓。那日你穿着一身淺碧色的衣裳,映着銀樓外的紅牆,十分好看。”
弈甯想起了他說的是哪次了,便問:“可我不曾瞧見殿下,殿下當時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