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矮的籬笆圍着一座茅屋,昏黃的竹燈下還有幾隻沒歸籠的雞在覓食。
徐明所居之地給了唐一意第二次驚訝,她原以為“寒舍”隻是徐明的自謙之詞,畢竟在她印象裡官衙稍有頭臉之人起碼都住上了宅子,沒想到徐明這住所倒像是那些有頭臉之人荒廢的别院。
“二位請進。”徐明推開籬笆上的小門,讓唐一意和柳雲關進去之後再次将門扣上。
或許真是餓到了極點,唐一意覺得還沒進屋就聞到了濃郁的米飯香氣,食欲又添了幾分。
“徐大人,你這真是‘寒舍’呀。”柳雲關嘴快,心裡想什麼嘴上就說什麼。
唐一意真想把他嘴縫上。
正在将雞驅趕回籠的徐明聽了柳雲關打趣的話也沒計較,隻道:“無礙,栖身足矣。”
“明兒回來了。”徐明母親拄着拐杖從裡屋走了出來。
“對,還帶了兩位客人。”
借着微弱的燭光,徐大娘勉強看清了兩人的面容,臉上的笑容又蕩漾開來:“原是今晨同老婦等待施粥的兩位,快快,屋裡請,我再添些碗筷去。”說完又拄着拐杖往裡走。
屋内陳設也很簡單,小小的正廳中僅擺放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和低矮的餐櫃,徐大娘顫顫巍巍着,正要蹲下身來從餐櫃中找出碗筷。
“娘,我來吧。”徐明将徐大娘扶到椅子上做好,而後蹲下身子拿好了碗筷。
“今日施粥恰巧碰上小明在,多虧他給咱們家送來粟米,不然今晚又得餓着了。”徐大娘說明了桌上飯的來曆。
徐明點點頭,沒說話,沉默地把一口米飯送進嘴裡。
“為什麼要稱許明為小明呀?”小明?好大衆的名字。柳雲關吃得狼吞虎咽也不耽誤他好奇。
“犬子與許明同日取名,未曾想兩家家主給他們取了音相近的名字,犬子出生時辰早于許明,為了分别,故外稱大明,而許明則稱小明。”
“哦,原來如此。”
“明兒,小明于我們一家有恩,明日是你的休假日,應該登門拜訪他了。”徐大娘提醒道。
徐明停下手中的筷子,拒絕道:“不去。”
“還在為先前那事生氣呢?你既已拒絕了小明,他還不計較,在這饑荒關頭送來稻米,你就當那事沒發生過吧。”
“娘,我真不想去。”
唐一意和柳雲關看母子兩人掰扯。
“我不管,你個做官的怎能不知曉知恩圖報的道理?明早你必須提着家中最肥那隻雞去許府,不然别回家吃飯了。”徐大娘說完就氣憤地起身,拄着拐杖走進了裡屋。
“诶,婆婆說的是什麼事呀?”柳雲關饒有興趣地向徐明打聽。
“前兩年許明找上我,說是想與我合作,借官府力量為他行商行便利,我拒絕了。”徐明在其位謀其職,不做濫用職權之事。
“那他理應對你心懷不滿才是,怎麼今日還大方送來了粟米?”唐一意不明白。
“或是鑒于母親年事已高,不忍她受饑馑之苦吧。”徐明恰好将碗中最後一口飯吃完,簡單收拾一下碗筷就出了門。
“徐大人,夜已深了,出門作甚?”唐一意問道。
“抓雞。不然明早天一亮它們就出去覓食了。”徐明答道。
雖然他很抗拒去見許明,但母親說得不無道理,再說了這也是個試探許明的好機會。
第二天一早,唐一意和柳雲關就在許府門口候着徐明,除了抱着調查的目的外,還為了自己的肚子,實在是餓了。
許府果然氣派,深棕色的大門在陽光的照射下泛着光澤,門前的大片土地還鋪上了光滑的石闆,唐一意二人來時幾個小厮正在用水一點點擦拭,石闆光潔得緊。
“這麼奢侈啊,咱們這兩天想喝口水都難,他們竟然還能用來擦石闆。”柳雲關心中暗想。
唐一意似乎也是這麼想的,眼睛一直關注着小厮擦石闆的動作。
“唐姑娘,二位來得好早,我這就去讓下人通報一聲。”徐明手提着雞向唐一意二人走來。
“煩請通報你家家主一聲,徐明前來拜訪。”徐明向守門的小厮作揖,客客氣氣地說道。
“徐大人稍等,小人這就去請示家主。”說完小厮就進了門。
不多時他便出來回複了,引着三人往府裡走。
對比徐明居所,許府之寬敞和恢弘超出唐一意意料,他們三人跟着小厮走過一個又一個回廊,路過的屋子兩雙手根本數不過來,每個小院中都有一塊小花園,池塘中的魚被喂養得肥碩。
“我知道許明有錢,但沒想到他竟然這麼有錢。”柳雲關感歎道。
“是,明弟自有生财之道。”但是未必都是光明磊落的。
“三位請在此等候,我家家主用過早飯之後就來。”小厮說完就退下了。
屋子空間較為狹窄,與剛剛路上看到的正廳相比,這就是一間偏廳。
唐一意用手撫了撫椅子,還摸出了一層灰,桌上的茶壺底部積着一層垢,倒扣過來一滴水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