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告加上口口相傳,許明與官衙合作的謠言很快傳遍了百姓,先前施粥攤前的整齊隊伍眼下亂成一團,密不透風地将侍女圍在許府門前。
風水輪流轉,該到他們了。
“許明呢?快把他喊出來!”
“今日家主不在府中……”侍女攔在府前。
“我倒要看看是真不在還是假不在。”唐一意回想昨日帶頭闖官衙那人的所作所為,開始了模仿,在人群裡大喊:“諸位與我一同闖入許府,看看這許明究竟在否!”
有了昨日硬闖官衙的經驗,百姓們這次更大膽了,聽完唐一意的話不帶半分猶豫,立馬擡起腿沖了進去。
人群團結又盲目,推搡間将許府施粥的攤子撞散,木架七零八落的,粥灑了滿地,瓷碗亦碎了一地。
就在此時,許明或許是被清早府前異乎尋常的吵嚷聲吵到了,一臉不滿地從裡推開門,見到門前聚集的一衆百姓之後又立馬換上了笑容。
“諸位百姓,若是買稻米也是要排隊的呀,怎能一哄而上?”
今晨估計是起得遲了些,他還沒搞清楚狀況,不知唐一意一行人趁夜張貼公告之事,隻當是百姓又前來買米了。
這麼多人,今日是要賺翻了。許明心中暗喜,但眼前這群人好像不太對勁,為何他們面上如此猙獰?許明有種不祥的預感。
“許明,你的糧食從何而來?”柳雲關先發問。
“就從……周邊縣城收購而來,有何問題?”
“周邊縣城?你當這旱災唯獨降臨夏望縣?”唐一意走出人群,面對許明質問道。
“難道不是嗎?”
嘴還挺硬。
“自然不是。這位姑娘問得對,半月前因家中糧食緊缺,我曾前往附近縣城欲尋找糧食,可各家各戶皆言自身難保實在無法出售,如今細細回想,彼時我所到州縣的河水已是幹涸見底,正是旱期無疑。”有人先站出來支持唐一意。
“你倒是說說看,你這糧食究竟是于何處收購得來?”
“是在……陳都。”許明支吾了半天,想出這麼一個地名。
聽到陳都唐一意咧開嘴笑了,道:“你可知夏望縣與陳都往返需要多少時日?”
“至少兩日。”徐明在朝任職六年,對整個國都的地圖了如指掌,當即對唐一意的問題做出了答複。
“兩日?”唐一意在許明面前來回踱着步子,突然轉向侍女,問她:“昨日在官衙門前,你說許府怎又突然有了糧食來着?”
“我沒記錯的話,你是說許明連夜趕往周邊各縣收糧,對吧。”侍女剛張開口想要回答就被唐一意打斷了。
“快馬加鞭都需兩日才能往返,許富商一夜就趕到并且把這麼多糧食送回來了,怕不是長了翅膀吧。”
“方才我說錯了,我去的是明月郡。”許明匆忙改口。
明月郡倒是比陳都離夏望縣近多了。
“用明月郡稻米制成的粥口感如何?”唐一意不再問許明,而是問連日領了粥的百姓們。
“這些日子餓極了見何能吃皆是徑直入肚,僅抱着不挨餓的目的用食,倒是未曾留意粥的味道。”百姓們面面相觑。
關于粥的味道柳雲關也說不上來什麼,因為他也是狼吞虎咽。
“可還有人記得往年用赈災糧煮成的粥是何滋味?”唐一意切入重點。
經此一點百姓們恍然大悟,其中有人說道:“赈災糧煮的粥食用後會于喉中留有餘甘。”
“不對不對,我施的粥餘味是酸澀的,絕不是用赈災糧烹煮的。”許明見形勢不對,連忙解釋。
“許明,接着。”先前在郊外木屋中碰見的那人此刻從屋檐上輕輕松松地落下,手裡提着一個布袋,待平穩落地之後,他将布袋抛給了許明。
許明突然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并且對方還給出了指令,他下意識地按照指令行事。眼見布袋向自己抛來,他舉起雙手想要接住,可一陣刺痛卻在接住布袋的一瞬間從肩膀處傳來,布袋拿不穩,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人腳步在空中輕點幾下,掠過人群,穩穩地落在了許明面前。
此刻許明神情痛苦,沉着頭正用手緊緊捂着左肩膀。
那人微微彎腰,單手将地上的布袋挑起,而後遞到許明眼前,道:“不趕緊看看這是何物?”
眼前這個布袋眼熟得很,材質看上去像是自己府上用來分裝稻米的。
自己府上的?許明突然擡起頭,不管不顧地朝那人吼道:“你是何人?憑什麼私闖我的府宅!”
方才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府前的混亂吸引住了,而府内空虛無人,徐明讓一直站在人群外圍的玉展伺機潛入府中,找到了糧倉所在。
“在下京都戶部侍郎,玉展。”玉展從腰間取下侍郎令牌,在人群中高舉。那令牌用金制成,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京都?許明慌忙擡起頭,對上了玉展淩厲的雙眼。
那日在郊外,就是這雙眼睛的主人毫不猶豫地拒絕交付糧食。
玉展擡起手用手掌在自己眼前上下比劃,定在了恰好能遮住許明下半張臉之處,目光所及隻能看到許明的雙眼。
那日在郊外,就是此人帶領一衆人馬劫糧,并對自己的弟兄趕盡殺絕,就算當時他戴着頭巾還蒙住了臉,玉展也不可能忘記
那雙眼睛,它貪婪又狠毒。
玉展恨不得直接刮了他,但徐明按住了他想拔劍的手。
“打開看看。”徐明對着許明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