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灘大灘的鮮血自斷裂的樹根内流下，滲入泥土。

泥土之下的樹根像是得到了滋養，根莖裡長出了更多細小的莖須。血色的莖須頂破泥土，顫動着，生長着，藤蔓般縛在了被砍斷的樹根上。

“轟轟……轟隆……”幽暗的地底，升起一陣陣沉悶的響聲，腳下的大地震顫起來。

“出什麼事了？”

“怎麼回事？”

泥土下，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蠕動着，似欲破土而出，地面被拱起，形如連綿的小山脊。短短的幾個瞬息，那山脊向兩邊裂開，變作一道長長的溝壑。

十七目瞪口呆：“這是……是地裂了？”

他話音未落，一條青灰蟒蛇自溝壑中騰空而起，蛇頭粗如手臂，蛇眼亮若火炬，蛇身鱗片鋒利好似刀刃。

巨蟒沖着衆人，吐出鮮紅的蛇信子。

如此可怖的巨蟒世所罕見，衆人心中一時驚駭交加。

“護衛公子！”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武士們紛紛拔出長刀，寒光凜冽的刀尖齊齊對準了蛇頭。

嘶嘶——

蛇轉過頭，避開長刀的寒芒，口中發出嘶嘶的叫聲。

十七問：“它……在做什麼？”

阿葵道：“它是在召喚小蛇。”

十七被駭得說話都結巴起來：“你……你這小叫花倒不害怕？”

阿葵心裡也十分害怕，她早在北疆見識過六足蟒，但同眼前這隻巨蟒相較，那隻六足蟒簡直像是剛出生的小蛇崽。

齊遠問：“你如何知道了？”

她不答話。

武士中有人道：“公子！這蛇性和狼性相仿，都會群集狩獵，這洞穴裡隻怕有……”

話音未落，衆人都聽得一串嘶嘶嘶的聲響，宛若蜂巢傾覆，群蜂嗡鳴。

緊接着，無數條小蛇從巨蟒青灰色的鱗片裡爬出，誰也無法數清它們的數目——上百條，上千條青色的小蛇，或拇指粗細，或手腕粗細，或碗口粗細，它們身形靈活地沿着蛇身爬行，趾爪在堅硬的鱗片上劃出令人渾身發冷的聲響。它們爬到蛇頭處，便紛紛躍下，啪嗒啪嗒，前赴後繼地，一條接一條，掉落到泥地上、樹根上。

而後，它們向着衆人，蜂擁而來。

武士們早已無聲地戒備起來，他們無瑕去思慮，無瑕去瞻前顧後，隻憑着千百次狩獵和作戰的本能，将手中長刀換作了弓弩。

唰唰唰，雨點般密集的箭雨朝着蛇群飛去。

上百條小蛇被弩箭射穿，有的跌回溝壑，有的在泥地裡翻動着，掙紮着，有的翻着肚皮，一動不動。更多的小蛇從同伴們的屍體上爬過，一路朝着衆人而來。

“這蛇瘋了！”

“咱們捅了蛇窩了！”

“娘的！這蛇殺不完了！”

蛇群無窮無盡，好似沖鋒的兵士，一波倒下，另一波又湧了上來。

不一時，武士們的弩箭見了底，紛紛叫罵起來，有的抽出長刀，有的發狠地跺着腳，踩踏着爬到腳邊的蛇群。

阿葵躲在齊遠背後，被衆人護衛着，起初距蛇群足有一丈遠，但更多的蛇湧了上來，蛇群漸漸逼近了。她不安地四下環視，蓦地瞧見一條手臂粗細的小蛇爬到了少年靴面上，長長的蛇信子吐出，鋸齒狀的尖牙閃閃發亮。

她驚得叫起來：“它爬到你腳上了！”

少年擡腳甩開小蛇，手中弓弩一動，一支弩箭射出，将那小蛇釘在了泥地裡。

阿葵的心劇烈地跳動着。北疆山裡，不少蛇都是有毒的，很多獵戶，就是教蛇給咬死的。方才，若不是少年身手迅疾，也許就給蛇咬住了。她不想教少年給蛇咬死。

她擡眼，警覺地察看四周，更多的蛇又爬過來了，沒準他們都會給蛇咬死。

不，不要！

忽的，她靈機一閃，記起了阿爺教給她的：“它怕火！蛇害怕火！”

“公子！我們用火燒它！”她大聲叫道。

少年偏頭，瞥了她一眼，又轉回頭，一箭洞穿了爬在蛇群最前的那條蛇。

武士們的弩箭快要用盡，僅剩的數支弩箭顯然無法抵禦蛇群的進攻，長刀固然可以斬蛇，但不是趁手的武器，眼下，他們必須在更多的蛇群湧上來之前構築一道防線，一道足以攔截蛇群、護衛自身的防線。

“退後！”他喝道。

衆人聽令，殺退最近的一波蛇群後，便往後退了一丈。

齊遠卻仍站在原地，手握長刀在陣前劃出一道深深的橫溝。

“公子！”十七搶上前，橫刀去保護他。

“倒松油，放火！”

十七不假思索地照做了。溝中火苗跳了兩下，而後燃起了熊熊烈焰。武士們回過神來，也學着他的樣子将手裡的火把擲到地下。

火焰轟的一聲，燃成了一片，漸漸的形成了一道火牆。更多的松油被倒入泥地，火牆連成一片，将蛇群阻隔在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