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岚已經朝這邊沖來了。醉酒的人加之火氣上腦,又合着那胡作非為慣了的性子,這會兒兇猛得很。
相處多日,大緻猜透季瑞霄戰鬥實力的許雲朝難免心下一緊,下意識将季瑞霄往後推了兩步,自己卻向前邁了幾分,迅速擡手擋下了沖來的人。
下一秒,許雲朝提腿彎膝,借着沖力狠狠朝對方的腰腹部撞去!
“啊——!!”
慘叫聲頓時響徹雲霄,周圍看衆都忍不住倒吸口涼氣,有的還下意識往後挪了幾步,以免誤傷自己。
不得不說,裴岚也是個能忍的。
遭許雲朝這麼不留餘力的一撞,他竟然隻是腿軟往下滑,再踉跄幾步,瞧着快要栽跪下去了,卻始終沒倒。
啧,真不愧是前世在戰場上被連砍數刀,背上還插着兩根羽箭,卻還能沖出幾人的包圍,直取前方作戰的副将首級之人。
倒真算個狠人。
許雲朝暗自咂歎,又十足惋惜一介良兵偏生了個謀逆心。
“你他媽真是活膩了居然敢跟老子動手!想死老子成全你!”
裴岚剛站穩身子,就指着對面的許雲朝破口大罵,本就因不占理而被指責産生了惱怒,現下想出氣結果又被人撂了面子——還是個姑娘撂的——他氣得渾身發抖。
然而氣惱的不止他一個。
許雲朝本就是個容易被挑火的急性子的人,從她看熱鬧到現在,裴岚對她莫名其妙的辱罵早已不止寥寥幾句,這無疑是在挑釁!
先前被季瑞霄攔住而壓下去的火氣又升了上來,許雲朝這回說什麼也不讓步。
她直接罵了回去:“你他媽真是夠猖狂的!也不拿鏡子照照看看自己算什麼東西!還句句不離媽,你是有多缺你娘的關愛?!”
“戰鬥力爛成這樣還好意思跟我叫嚣?想跟我打你還不夠格!我一隻手都能把你打得滿地爬!”
“你瞎了麼,那什麼眼神?怎麼,不服?來來來,來幹一架!我發誓絕對讓你吃夠教訓……唔!”
在她第二次撸起袖子,一邊罵一邊氣勢洶洶朝裴岚走去時,先前被推到後邊的季瑞霄兩步上前,從後框住她,捂住那張不停釋放攻擊性的嘴巴後,不容置否地将人勾了回來。
圍觀群衆一片嘩然。
裴岚也懵了下——他原以為真要硬打一場的,他都做好重傷歸家的準備了。
這已經是季瑞霄第二次攔她了。
被摁住的許雲朝快氣瘋了。
可現下人多,礙于面子與名聲,她不好發作,隻得忍下要掙脫的想法,索性靠在季瑞霄的胸膛前,枕着他的肩膀,仰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别跟人動手,省的吃虧。”季瑞霄對上她的視線,知她被迫壓下怒火心中不快,隻得先哄着。
聞言,許雲朝深呼吸一口氣,低聲道:“行,給你面子,但你最好有個合适的理由。”
季瑞霄垂眸看她,淡淡說到,“馬上就有人來了。”
“?”
說時遲那時快,他話音未落,就有幾個府衙的小卒過來了。
“都吵什麼呢?圍這麼多人!”
人群讓出了條道,指着這邊議論不停。
那幾人剛走近就一眼望見了季瑞霄與許雲朝二人,意外愣神片刻,便三兩步沖來要行禮問好,卻被季瑞霄一擺手制止了。
他仍壓着懷裡的許雲朝,隻對官差道:“喏,那人,就是他當街鬥毆,不僅波及群衆,還企圖威脅無辜之人。”
當差的趕忙順着看去,見是裴岚後都心下一沉,知道這事難辦了。
偏就這時,季瑞霄又補充到:“内人受驚不輕,還險些落重傷。”
他這一句“内人”,自然是指許雲朝。
這下當差的簡直頭昏了。
季瑞霄是甯王府的人,雖是次子但極受重視,位高權重的,在民間也頗負盛名。
而許雲朝是護國将軍府的人,背景不容小觑,整個北梁都得靠着大将軍,何況她還是甯王府的兒媳,按理衆人還得稱她一聲小王妃。
這兩位都是不能得罪的主,又是占理的一方,更不必說他們并未仗勢欺人,用詞柔和,均一副受了委屈落下風的模樣。
這若是處理不好,給不出個滿意交代……
當差的心裡立即有了譜。
他趕忙道:“小王妃可落了别的什麼傷?就算是皮外傷,也得緊着時間去包紮,不若……”
“不必。”
季瑞霄的語氣還是很平淡,松了點力道,“她受了委屈,我自會哄的,不勞煩您操心了。大人不若先去處理公務?”
聞言,當差的連連點頭哈腰,一堆奉承話說個不停。
同時他也心慌得很,季瑞霄一句“受了委屈”,顯然是在暗示他們。
季瑞霄懶得聽那些漂亮話,微笑示意後便拖着許雲朝退開了。
剛出人群,他就松開了手。
先前被迫安靜且還得配合着演戲的許雲朝立刻轉身,猛地揪住季瑞霄的衣領,将人往一旁的巷子帶去。
須臾間,季瑞霄已被她抵在牆上。
巷子極窄,兩人共處顯然是有些逼仄的,因而不得已貼得極近。
然此刻一心要發作的許雲朝并不在意這些。
她隻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咬牙切齒道:“說,你一直攔我做什麼?我就那麼說不得話麼?嗯?”
季瑞霄低頭對上她的視線,“你都要跟人打起來了,不壓制壓制你,方才還能行麼?”
“把他打服不就好了?廢什麼口舌功夫。何況本來就是他沒理。”
“你若動手,定會給他打重傷,屆時容易吃不了兜着走。”
“……那你闡述事實也行,為何要說我受驚不輕,還險些受重傷?你我之間,到底是誰打不了架?”
“你當百姓是空氣還是瞎?那當差的來之前,你氣焰兇得駭人。不把你弱化些,将你的煞氣偷換成受驚後的反應,還怎麼占理?”
“……詭辯。”
幾句話之間,許雲朝已經被熄了火。
她真是說不過季瑞霄,先前将人拖進巷子質問的洶洶氣勢,頃刻間蕩然無存。
她的目光也早已落在地上,搜刮思緒,終于擠出最後一句話:“可你也沒必要說我受了委屈,更不必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