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問的是裴岚。
遇見半天了也沒見他提裴岚半個字,結果林子霖一來就提……
許雲朝微微揚眉,單手支着下颌,饒有趣味地看了季瑞霄一眼,又轉向林子霖,擺出一副無所謂但好奇的模樣。
聞言,林子霖手裡的動作停了停,像是在思考回憶,想起來後又一派自然地答着:“我并未關注此事,但聽學堂裡其他夫子閑談,似乎是鬧到聖上跟前了。”
許雲朝暗自驚訝,一雙眸子不免瞪大了許多。
昨日那事不過是個意外。
畢竟瞧裴岚那架勢,估摸着是經常做這些蠻橫不講理的事的,仗着家族權力趾高氣揚,旁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隻是昨個兒招惹的是他們,鬧得大些是理所當然的。可捅到聖上面前,實在有些令人意想不到。
是動了手段特地告狀的麼?
許雲朝下意識看了眼季瑞霄,對方也似有所感地側眸,無言勾了勾唇,算是默認。
竟真是他做的……
為什麼?
許雲朝垂眸,兀自思索着。
她可不會認為季瑞霄這麼做是為了給她出氣什麼的,這太天真太不切實際了。
事情捅到禦前,依聖上的作風,定是會連帶裴尚書一同責罰。且昨日圍觀的人并不算少,即使昨日裴岚沒帶下人,裴家随便捉個人打聽打聽也能把這事了解清楚。
說到底不過一件小事,按理說私下解決即可,沒必要多此一舉,害人顔面盡失,還要結下梁子。
回顧上一世,季家與裴家并不相熟,自然也無恩怨,季瑞霄沒道理先挑火。
等等!
恩怨?!
許雲朝心裡猛然“咯噔”一聲,雙眼再次睜大了許多,即将要揭開什麼謎底的奇感瞬間充斥整個腦海,她覺得心底很癢,似是有羽毛在撓。
她怎麼忘了呢,上一世至今,裴家與季家可是隔着甯王這一茬。之于季瑞霄,那可是殺父之仇,是跨不過去的血海。
可那是上一世的,今生的季瑞霄怎會知道這些?
這邊她思考得認真,那邊季瑞霄已然換了話題,仿佛方才不過是随口一問,那略有的試探之意隻是許雲朝的錯覺。
“想什麼呢?這麼入迷。”
等季瑞霄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許雲朝才驚然回神,一轉頭便撞入對方的視野裡。她看見了季瑞霄眼底複雜的調侃,而季瑞霄也讀懂了她的懷疑。
不過兩人均是極為默契地撇開了這些。
“想你呢~”
許雲朝自然而然地彎起眸子,又往前湊了些,與季瑞霄貼得極近。
短暫錯愕一瞬後,季瑞霄的笑意更盛,從善如流道:“現在才曉得想我?昨個兒我走時,你笑得那叫一個燦爛。”
“哎喲,大局為重嘛~公事才是第一位~”
“不,在我這,你才是第一位。”
突然其來的情話擾得許雲朝一愣。她耳邊還回蕩着那句柔聲細語,又看着那雙垂下來的鳳眸裡溢滿了深情款款,以及對方那張在自己眼前放大的無可挑剔的臉……
忽然心悸。
幸好許驚雪的調侃在這時響起:“真是的,大白天當着他人面便如此黏糊,這感情是有多好呀~”
聽這話,許雲朝立馬回神,“誰跟他黏糊了?分明是他自己想湊上來犯賤!”
她不說還好,一說,季瑞霄就開始演了。
本是身量颀長的人,此刻卻微微低着腦袋,乖乖站在一旁,莫名透着一股子弱小和委屈。
“原來在朝兒眼裡,這隻是我犯賤麼?”一頓,他又輕聲道,“算不得一點真心麼?”
“……”
不是你裝什麼?
他那一副天塌了的委屈樣,實在是令許雲朝傻眼。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許驚雪就已然變得嚴肅,“朝兒!”
短短一聲,許雲朝瞬間認慫——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她阿姐闆着臉喚她。
“我開玩笑的!”
她嚷到,看向還在一旁裝委屈的人,忍着一肚子不爽,不情願地扯了扯對方的衣裳,好聲好氣地哄着:“我沒那個意思,隻是開玩笑罷了,你别生氣。”
差不多得了罷。
豈料季瑞霄似是上瘾了,非但沒順着台階下,還繼續說到:“我沒生氣,我哪敢生你的氣。你在外邊兒玩得開心就好,無需顧我的想法。”
“……”
眼見許驚雪剛緩和下去的臉色又難看了起來,許雲朝深呼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堆出認錯的笑臉,咬牙切齒地讨好着。
“我哪有在外邊兒玩?定是你誤會了。我分明滿心滿眼都是你呀。打一瞧見你,我可就看不見别的人了,哪會在外邊兒玩不顧你?”
“你同别人也是說這些的麼?”
“怎會!我隻對你說過這些!我是真心的。”
“當真?”
“當真!比鋪子裡的金銀還真!”
“以後不會再流連花樓夜不歸宿了?”
“……不會了!”
“也不會再丢我一人在家,去與他人尋歡作樂了?”
“……嗯!”
一直在委屈引誘的人瞬間便揚起了笑容,乍一看,頗有幾分終于等到伴侶浪子回頭的喜悅和慶幸。
他笑吟吟地望着許雲朝,溫柔地注視着她,“那真是太好了。”
好什麼好,神經。
“嗯嗯!”
許雲朝皮笑肉不笑到。
見狀,一直在旁邊觀戰的許驚雪也不好再說什麼了,隻能暗自低歎一聲自家妹妹屬實風流,平白讓人受委屈,也就作罷了。
林子霖仍在同魚魚玩鬧。小姑娘指着鋪子裡各式各樣的東西問他,而他耐心地一一解答,間或扯兩句異志傳聞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