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也不知季瑞霄是怎麼将視面子如珍寶的許雲朝哄好的,也不知是怎樣哄得能連先前所有賬都一筆勾銷的。但總之在下午時,兩人是一道出了門。
經阿武彙報,縣令已派人來道明阿三身亡一事,說是事發突然,他們還未來得及細審,因而隻有昨日審問獲得的消息。
除了先前說過的,便是講阿武并非是被毒死,而是仙歡藥瘾發作緻死。
如阿三這種顯而易見的貧民窟老居民,是絕沒有購買仙歡藥的能力的。他們大多都染不上這藥瘾,即便不慎沾染了,也應早已死亡,而非是災情維持許久還活蹦亂跳。
然渝州城并非隻有花錢才能買到仙歡,猖獗的盜匪手裡也有不少存貨。
那些山匪都是肆意瘋狂的,不僅殺燒搶掠,還愛和官府作對,為的就是挑戰、蔑視北梁政權,以示自己的威風。
故而有時山匪會拉攏底層百姓入夥,尤其是那些碰過仙歡但沒錢續的人。
可這也不過是山匪用以嘲弄的手段罷了。
能真正入夥爬進山窩的少之又少,十個人裡難出來一個。大多被仙歡勾去的都隻是棋子,拿去搗亂官府辦事耍耍威風,沒利用價值了便舍棄掉,給人緻死量的仙歡,讓人在飄飄欲仙之中暴斃,挂着幸福到極點的笑容栽倒。
那阿三的死狀便是如此。
“這意思就是,阿三是受山賊指使,特意來攪渾水的?”
許雲朝坐在馬車裡,翹着二郎腿很是不屑地哼笑到:“呵,還挺會說的,沒把人當傻子。”
季瑞霄淡笑道:“也挑不出毛病呢,隻能打發人走了。”
“那邊沒說要查山賊麼?畢竟那麼多疑點。”
許雲朝問到,她想着無論怎樣,巫山林裡總歸有具屍體是真的,又被阿三當着衆人面抖出來了,官府總不能不管罷?
沒成想還真不管。
“官府與山賊鬥了兩三年了,甚少鬥得過,渝州百姓早習慣這些了。隻要是同山賊扯上的事,基本是能不追究就不追究,免得多添樁麻煩事。”
說着,季瑞霄也帶了點嘲弄的意味,“這也是除了仙歡藥外,百姓樂意投奔山賊的一個原因。衣食父母官跟吃白飯一樣,還貪官污吏勾結,不管他們死活,而跟着山賊起碼能有東西吃。”
許雲朝不可避免地又皺起眉頭,“那人命呢?也不管?”
“天災都死多少人了。”
季瑞霄輕飄飄丢出一句,“他們隻管說句沒找到,找不到,是謠言是诽謗,事兒不就解決了麼?何況本就可能是他們做的。”
聽了這話,許雲朝頓時沉默了。
車廂裡兩人誰也沒再說話,一個神情恹恹,冷淡地端坐在一邊,一個翹着腿闆着臉,神情很是凝重。
馬車咕噜噜向前,風灌進窗子,吹起的布簾打在人身上,人卻沒有一絲動作。
許雲朝心裡無比沉重。
*
大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熟悉的巷子前。
“主子,我們到了。”
季瑞霄掀起眼簾,懶洋洋地嗯了聲,瞥了許雲朝一眼後便率先下車,接着挑起車簾站在一旁,等着她下來。
然許雲朝仍是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支着下巴,目光落在某一處,靜靜地望着。
說實話,季瑞霄實在是見不得她這樣。
他希望她是鮮活靈動的,哪怕是随時随地犯犯賤氣他一下也比現在這般好。
于是他嗤笑道:“還待裡面做什麼?要我抱你下來麼?”
“?”
果不其然,許雲朝立刻回神。
她以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向季瑞霄,還打量了兩下,滿臉都寫着難評的意思,“用得着你抱?”
話音未落,她又回了個輕笑,盡是不屑與嘲諷。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莫名就被怼死的季瑞霄無言,忽而就覺得許雲朝有時候沉默些也不是不好。
許雲朝懶得理他,自顧自下車,鑽出簾子時還瞥了眼季瑞霄伸過來打算扶她的手,然後翻了個白眼,從另一邊跳下去了。
季瑞霄:“……”
後面的阿武和其他幾個侍衛都要憋不住笑了。
誰家主子在外風光無限,在内被嫌棄成這樣啊。
還是他們小王妃帥。
直到季瑞霄飛了個眼刀過去,幾人才立刻抿唇,變得面無表情,仿佛天生不愛笑一般。
然許雲朝偏偏還嫌挑釁得不夠似的,繞過車走到季瑞霄身邊,笑嘻嘻地湊上去問:“你能抱得了人麼?瞧你這樣,擺明了就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公子,多走兩步我都怕你腿軟。”
“小美人好好發揮你聰明的腦袋瓜就行,其餘的站一邊當花瓶去,少學别人耍帥~”
許雲朝說得很是開心,雙手背在身後,稍稍踮腳,賤兮兮地湊在季瑞霄眼前。
季瑞霄氣笑了,盯着她看了幾眼,沉着氣等她把話說完,随後迅速一手摟過她的腰,一手環過她的腿彎,一個用力就将人擡起,颠到了自己肩上。
許雲朝頓時瞪大了雙眼:“?!”
阿武等人迅速低頭後退,秉持着“主子家事,勿看勿聽”的原則,還十分有素養地背過身去。
措不及防就被扛起來的許雲朝愣了好一會兒,瞪着地面壓根沒反應過來。
怎……怎麼回事?
“抱得了麼?”
季瑞霄沉聲道,光是聽聲音都能明白他方才真被挑釁狠了。
可惜隻要沒過火,他被激的越狠,許雲朝越興奮。
貧民窟這塊偏僻,他們又是在巷子外,裡邊的人甚少出來,周圍壓根沒人。
于是許雲朝這會兒沒覺得下面子,任對方把自己扛在肩頭,樂呵呵地繼續挑釁:“抱是抱得了,抱多久就不知道了。就算真能抱,也隻能證明手臂和肩膀有力~”
經她這一挑逗,季瑞霄也是氣極反笑,偏過頭說:“你想哪有力?嗯?說出來咱們試試,看有沒有力氣?”
這樣的腔調,這樣的姿勢,這樣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