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典》其實并不僅僅是法典,它囊括了相當多的東西。
在圖托姆還沒有成為帝國的遙遠的過去,那時候圖托姆隻是一個平原之上的小小國家。圖托姆中出現了一個智者,他擅長辯論和修辭之術,并且相信圖托姆帝國的發展需要語言和政治。
而隻有接受了良好教育的智者充當統治者的角色,修訂起完備的法律,所有人各司其職,才能夠最大程度地将圖托姆帝國發展成好的國家。
他的一生藉藉無名,他的屋子很破舊,就和他所穿着的衣服幾乎一樣地破舊,一樣地不值錢。他的家中據說隻有一張床,和數不清的書。他甚至常常吃不飽飯,既沒有妻子,也當然沒有兒女。
最終為了生活,他不得不為别人撰寫信件以換取一些錢财,然後立刻将錢财換成食物。
在他死後,一個有些餘錢的好心人為他收斂屍體。好心人在他屋裡發現了被雨水泡爛的諸多書籍。除了他收藏的——雖然這樣的收藏實則是毀壞——已經污損的書籍,還有一本書籍顯然得到了不同的待遇。
那是一疊用細繩粗糙裝訂的麻紙,是他自己所寫的内容,被他用兩件衣服精細地包裹起來,放在他床上的枕頭之下。而他死去的時候,沒有讓自己死在床上。看他的樣子,本來是躺在床上的,他的床邊還放着一支炭筆和一些麻紙,應該是在床上還寫着他最終也無法寫完的作品。
不知道是想要喝水或者去做其他事情,還是說他知道自己的死亡将近,為了不讓自己腐爛的屍體污損幹淨的麻紙,所以他從床上爬下,跌在了距離他床不遠的地方,就死在那裡。在第二天因為有人很着急地想找他寫信,一般是很少有人這麼着急找他的。這個人找到了他家,發現了他已經冷卻的屍體。
也許這出乎他的預料,實際情況是他的屍體居然在腐爛和發臭之前就被人發現了。
後來又有人發現了他的那疊麻紙,上面凝結的或許是他一生的心血。
這就是《大法典》的前身。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當時的圖托姆太小,這件事經經人民連當時的統治者都知道了,他閱讀了這些東西。
這些東西上記着,這個失敗的人、這個窮困潦倒的人、這個連自己的生活也治理不好的人,這個人他所設想的治理國家之術,他所制定的法律。
在他死後多年,他的名字,福萊特,幾乎被圖托姆帝國的所有人所熟知。
法律是為了治國。因此《大法典》涵蓋了從法律、曆史到治國之術的諸多方面。
艾達說:“智者福萊特認為,對聰慧的、充滿靈性的孩子們應當給予他們最好的教育;而對于普通的孩子,則可以給予他們普通的教育,隻需要教會他們專門的技藝就可以,譬如木工隻需要學會處理木頭的技藝,而鐵匠則隻需要學會打鐵的技藝。”
“因為如果當木匠學會了辯論術和修辭術之後,他們可能會将時間與精力用在說服他人購買他所制造的器具上,而不專精于木匠的記憶,這就會導緻他們打造的木質器具不符合要求、不夠精美,而購買器具的人是由于木匠的言語而并非木質器具的本質而購買。”
“在福萊特看來,如果一些資質普通的人也接受了語言的教育,那麼這對國家的發展反而是不利的。因此,在孩童時期就可以依據孩子們的資質,來确定孩子們将來會從事的職業,并且由此對孩子們開展專門的、适當的教育。”
“當他們在孩童時期就确定了自己的職業,孩童的接受能力要比成年人強得多,因此可以從這個時候就塑造起他們的使命和人生的意義。”艾達說完了福萊特的理論。
她繼續分析起可行性方面的不足:“之後圖托姆帝國曾經有一位國王試着将智者福萊特的理論付諸實踐。可是如何确定孩童的資質是一個并不簡單的問題。”
艾達看到一名考官向後靠在了椅背上,不好說這個動作是否意味着厭煩。
可是一個題的論述應當确實是需要時間的。
艾達将這些考官或許已經聽過幾遍的叙述盡量地精簡了:“最終讓大貴族得到了評判孩子資質的權力,也得到了為帝國選擇官員的權力。”
“在福萊特之後,智者奧納提出了不同于他的看法。智者奧納認為,按照福萊特的說法,那麼會讓帝國中的結構、以及結構中的每一個顆粒都如同一潭死水,不會有任何變化。貧窮的父母會被打上無能的标簽,而人們相信無能的父母也會生出無能的孩子。即使孩子擁有過人的天賦,為了讓這種天賦得以實現,也需要評定的認可,而擁有評定權力的大貴族會因此不斷地擁有更多權力。”艾達說。
“帝國需要有王族、需要有天使,也需要有層級,但也需要給人們向上的希望。這樣的希望需要由帝國來給與,而不是大貴族施舍。”這是艾達自己的話,不僅僅是《大法典》的話,是艾達根據《大法典》的精神而概括的話,也就成為了艾達自己的話。
艾達說話,有時候說的是她心裡的話,有時候需要用腦子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