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羅伊斯的冷靜的聲音就好像一顆冷光炸彈在艾達耳邊爆裂：“他們愛着我嗎？圖托姆帝國的人們都愛着我？艾達，你别開玩笑了，他們愛着的隻是聖天使兼第二王子。他們從來沒有看見過羅伊斯，也就不會愛着羅伊斯。”

艾達聽到這句話，立即就輕輕地搖起頭。她想說：不是的，羅伊斯，人們是真的愛着你的。可是她又沒有證據，也沒有任何可以說服羅伊斯的語言。

猶豫了一瞬，她還是說了：“不是的，羅伊斯。人們在愛你身份的同時，也已經愛上了你。”

羅伊斯沒有回答，隻是安靜而嘲諷了笑了一下。

艾達感到有些尴尬和羞赧。她想說，我看到了，聖天使兼第二王子包裹之下的，羅伊斯。至少窺見了一角。可是她怎麼也說不出來。

感到自己的血液在往臉頰湧去，艾達幾乎是在恐慌之中，問出了第二個問題：“那麼後來是什麼讓你改變了主意，讓你選擇留在了圖托姆帝國。”

對于這個問題，艾達隐約是知道答案的。

羅伊斯的回答解開了艾達心中蒙在答案上的那層紗布，讓答案變得明确而清晰。他說：“是因為你，艾達。”

艾達明知道自己會臉紅，卻還是忍不住擡頭看羅伊斯。

羅伊斯看着艾達的眼睛，他好像不會慌亂：“你說‘祝我快樂’。你知道嗎？過去從來沒有人祝福我快樂，他們并不認為我會有煩惱，因為我是聖天使兼第二王子。”

艾達感到自己的臉頰發燙，一定是紅了臉了。但她的眼神沒有回避，仍然直直看着羅伊斯藍色的眼睛。她看着他微微彎起的眼睛，繼續說：“你記得在糧食店鋪裡你說了什麼嗎？”

她當時說了很多話，她不知道羅伊斯指的是哪一句。她既沒有搖頭，也沒有回答。依然隻是看着羅伊斯。

羅伊斯也沒有要她回答，他從艾達的眼中移開了視線，看向遠方沒有目的的地方，輕輕滴、好像是自顧自地說：“你說，如果我不離開，你也不會離開。你還說，如果譚妮思真的死了，你和我有一樣的責任。”

“你會殺死我，然後和我一起死去嗎？”突然之間，羅伊斯将目光轉向艾達。太快了，艾達都沒有反應過來。而他的語氣也從輕柔陡然轉向鋒銳。

艾達愣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

而在艾達反應過來之前，鋒利的刀尖又從羅伊斯的眼睛裡消失無蹤。

他的語氣好像一下子回到原來的那種柔和，簡直不願意驚吓到開始入睡的小草：“艾達，你不會殺死我的。”

說着，羅伊斯指了指自己的脖頸。那裡有一個小小的疤，一個點。

在夜間，這樣的距離，艾達根本看不清那個疤，但這個位置，艾達知道。就是當年，艾達用木錐刺破了羅伊斯皮膚的地方。她一下子想起來。

艾達有點心虛，又有不知名的情緒。她垂下了眼睑，根本是不敢去看羅伊斯的眼睛了。

羅伊斯的聲音并沒有停止，他好像就是故意要在這個時候說個清楚：“艾達，那時候我知道了。當我不是聖天使，也不是第二王子的時候，到那個時候，也會有人希望我活着。甚至她會在我身旁，不離開我。”

艾達不知道羅伊斯的話是什麼意思。僅僅是感謝她？或者是另有深意呢？

她根本想不清楚，而且已經沒有辦法去想。她隻覺得心跳劇烈得能聽到聲音，而自己的血液從來就沒有受過她意志的控制，全部想她的臉頰奔湧而去。她屏住了呼吸，而其實根本沒有屏住呼吸的必要。

一個沖動。這個沖動催促她，讓她說：羅伊斯，我一直都希望你活着，也衷心地希望你能擁有快樂。我想永遠地不離開你。因為我愛你。

可是她怎麼能說呢？

她感覺她的喉嚨幹渴，在發燒。調動她全部的勇氣，她說出了前面的半句。

“羅伊斯，我一直希望你活着，也衷心希望你能擁有快樂。”

這實在是一個太好的機會。她如果這時候什麼都不說，之後一定會後悔。可是後面的話，她不敢說，不能說。

她低着頭，沒有看羅伊斯那雙實在太好看的眼睛。她隻看到他撐在草地上的皓白的雕塑一般的手指。他的聲音傳來：“艾達，那麼幫我吧，我需要你的幫助。”

她怎麼能拒絕？

剛才用盡的勇氣似乎重新又生長出了一點。依靠這一點點的勇氣，艾達在一次呼吸之後讓自己擡起頭，用目光接住羅伊斯的視線。問：“我可以怎樣幫你，羅伊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