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寂靜,林間飛鳥來去,泠煙看着手上沾染的血迹,心裡沒由來的有些生氣,倒也不是氣他受傷,而是受傷了還想瞞着。
“不是說沒事嗎?”
裴寂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倏爾問道:“确實隻是小傷,但是你好像很在意?”
泠煙不知道該怎麼回他,要說在意其實也不盡然,可能是因為她是神劍靈,所以很少有在意的什麼東西,這麼久以來除了炎殒還從未堅持地想要去獲得什麼,可能是因為跟裴寂竹相處的時間長了,加之他如今又孤家寡人的,對待他可能就有些不同,總之是不想讓他死的。
“你進來,我給你上藥。”泠煙說着就往屋裡走。
這座房屋一共有兩間房,之前是泠煙和孟浮玉住,現在孟浮玉的那間房給了裴寂竹住,兩間房隔得稍微有點遠,裴寂竹沒有進過泠煙的房間,隻是偶爾在院子裡的時候從窗戶裡看見過房間内的一些陳設。
他站在門口并不進去。
泠煙拿着藥箱走到窗下的書桌前坐下,見他沒有進來,說道:“這藥是孟浮玉留給我的,對各種外傷都很有奇效,但是我沒試過,你過來,正好我給你試試。”
妖魔有極強的自愈能力,裴寂竹撚着指尖的血液,隻見那原本有些凝固的血又湧動起來了,他踏進房中,将房間裡的裝飾一覽無餘,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副巨大的挂畫,“這是……”
泠煙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看見畫上的人就笑了起來,“這個就是我主人,九天神域的戰神。”
畫中的女子手持長劍,紅巾飛揚,站在荒原之巅,身後是純白的圓月,面前是妖魔消散的精魄,美麗又凄婉。
裴寂竹看着,突然想起曾經在幻夢中見到的女子,雖說畫上女子隻露出了側臉,但也仍舊能夠看的出來很相似。
“曾經在九天神域的時候主人常抱着我講她在人間還未被點召時的事情,”泠煙撩開他的衣袖,裡衣的袖子已經被染成了紅色,手腕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看起來像是結痂又裂開,如此反複,才導緻血流不止,“怎麼搞的?”
裴寂竹任由她拉着手腕,那裡傳來的觸感直抵心髒,他眼眸漆黑深沉,像是一潭幽深的死水,他輕輕地說:“不小心受傷了,為了不耽誤練劍,所以一直沒來得及處理。”
“練劍的前提是身體健康,若是這手因此廢了就再也拿不了劍了,凡人不是常說身體好了一切才會好嗎?你總是要多為自己着想一些。”
裴寂竹悶悶地應聲,少女低着頭仔細地看着傷口上藥,鬓角的長發垂落下來,露出潔白的脖頸,他的目光落在那處看了許久,忽然問道:“戰神平時都跟你講什麼?”
泠煙想了想說:“就是一些她在人間的事情啊,主人是九天神域唯一一個被點召的神,總是會想家,這個時候她就會抱着我坐在宮殿的屋頂上看着浩瀚星空,說些她在人間做大小姐的事情。”
裴寂竹難得見她對除了劍術之外的其他話題感興趣,于是問道:“能跟我說說嗎?”
泠煙蓦地擡頭,皺着眉一臉不解,“你想聽?”
他笑了笑。
“好吧,跟你說也沒什麼,其實我主人很慘的,”泠煙收拾了桌子,窗外又徐徐飄起了雪,她看着窗外,說道:“我主人曾是人間富貴人家的小姐,可父親卻慘遭官場同僚的陷害,導緻家破人亡,她死後魂魄的怨氣滔天,前世記憶不消,不肯輪回,于是在奈何橋徘徊時被點召了,主人曾猜測,可能是因為她身上的怨氣太重,所以才做戰神,畢竟九天神域的神都挺清心寡欲,沒有人喜歡打打殺殺。”
裴寂竹注視着她,靜靜聽着。
泠煙說完看向他,眼珠滴溜一轉,“有一次主人喝多了還說自己曾經有一門婚事,她跟那男子見過幾面,據說那男子長得豐神俊逸,玉樹臨風,畫的一手好畫作,隻是可惜了,也不知道主人去世之後那男子娶了誰。”
“你為何覺得那男子會娶旁的女子?”裴寂竹突然提問。
泠煙愣了一瞬,回答道:“當然會了,主人都去世了,他難不成終身不娶?而且他們好像沒有這麼深的情意,就算他願意,他的父母能同意嗎?”
反正泠夫人是不允許泠賦不娶妻生子的。
她說的對,人不可能一直鐘情一件事物,他們口中所說的深情不變本就是騙人的,不過幸好他不是人。
“你說的對。”裴寂竹一臉溫和,唇角帶着一抹淺淡的笑,有些許寵溺的意味。
泠煙對他的反應很滿意,點了點頭,說道:“你這幾日先别練劍了,等傷好了我陪你一起。”
“那我做什麼?”裴寂竹問。
他往日在家裡不是看書就是抄經,現在手受傷了經書也不能抄,那就隻能看書了,可在此處,他實在靜不下心。
泠煙想了想,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說道:“要不我們去堆雪人吧?上次堆的差不多都沒形狀了,再堆一個,堆一個大的,等到了晚上我們就去山頂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