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憑不蠢,雖然還不能說得上是會拿捏人情世故來了,但心裡多琢磨琢磨也能想通。
可正是因為想通了,心裡才有些不舒服。
“前年她女兒摔了腿動手術,沒有錢,我借給他三千,他陸陸續續還了我兩千六。我沒打算跟他要,就當是他忘了,畢竟他也不容易。”
突然提到的往事是柯諒行窺探陳憑内心的縫隙。陳憑盡管嘴上不提,但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可越是這樣的人,付出後就越是想要得到點什麼。
一句道謝,一個笑容就足以讓他們繼續加倍的付出。
“他也不好過,受了這麼大的罪,加上也是幫我做工才會受傷,會這樣做也正常。”
陳憑又很善良,不僅會加倍付出,還會為别人的行為找借口。
怎麼想都是穩賺不哦的買賣,他當初也是因為看重了這一點才......
“我說了好幾次了,不要把他受傷的事壓在自己身上,如果你當時在場,他還在之前的位置,那他受的傷會更加嚴重。你間接的救了他一命,他就是清楚這一點才讓家人來鬧事。”
柯諒行這樣說着,企圖讓陳憑把往自己身上算的錯誤消減幾分。
陳憑深深的吐出一口氣,選擇了回避,“不說他了。時候不早了,我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話音剛落,一個硬硬的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成年男人的腦袋是很重的,陳憑覺得不太舒服,動了動肩膀,“幹嘛,不睡啊。”
“我今晚可不僅僅是為了工作才在沙發上等到現在,我不喜歡把事情拖到明天”,柯諒行擡着眼睛看他,這個角度很難看到陳憑的臉,視線裡隻有他的下巴和喉結。
“說吧,我聽着呢。”
陳憑故意又颠了颠肩膀,柯諒行的腦袋随着他的動作上下晃動,似乎被他的骨頭磕疼了,不滿的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強制他停下來,調整到一個自己舒服的姿勢。
“你現在白天去工地,晚上去夜店,一天就睡幾個小時,一點自己的時間都沒有了。”
陳憑說:“沒關系,有錢賺就好。”
“那要是再出現工地上的事呢,雖然這個行業我不太了解,但似乎會影響信譽吧。”
陳憑将他的腦袋抖掉,往後挪了挪,側過身正面面對着他,“你的意思是讓我不幹工地的活了?那跟着我的那些人怎麼辦?他們會好幾個月都沒有工作,或者被招急工的用便宜的單價招了去。”
沒有了靠枕,熬夜到現在的柯諒行隻能歪着腦袋靠到沙發椅背上,可就覺得怎麼靠都不得勁,“自己都顧不過來還要顧别人嗎,陳憑,你聖人當上瘾了嗎?”
他說的直白,陳憑臉皮一熱,語氣有些強硬。
“我沒有,隻是這樣做不道德不仁義。我從來就不是什麼聖人,隻做力所能及的事。大家都不容易,相互照應是應該的。”
“可你沒辦法兩頭都顧,總要做出取舍吧。”
陳憑之前也想過這個問題,沒想到柯諒行會主動跟他溝通。隻算是關心,還是覺得讓工地賠償的他是個累贅了?
這樣想着,他忍不住話語間就帶上了刺,“總不能讓他們沒有一點心理準備就斷了經濟來源。我想過了,再做一段時間過渡一下,到時候慢慢放手,隻做管理人員。但你要是覺得我這樣的狀态沒辦法管理好工人的安全,賠償那邊我可以出一些。你要還有什麼意見都說出來吧。”
柯諒行豎起三根手指,“第一,我是老闆,賠償跟我沒有多大關系,出錢的是承包商。第二,你的想法正是我想跟你說的,你可以直接管事或者做中間人。”
“第三”,柯諒行停頓了一下,着重彎了彎剩下的最後一根手指,“我确實對你的狀态有一件,晚上太晚回家,中午又要出門上班,你這樣太累了,都沒有時間跟我約會了。”
陳憑愣了愣,“隻是因為這個?這就是你讓我别幹的原因?”
“不然呢”,柯諒行的手指還沒有放下去,下意識地戳在陳憑的腦袋上。
“約會是最嚴重最根本的問題,你有什麼好疑惑的。不約會我怎麼追的到你,不追到你我怎麼能不被你轟出房間,被轟出房間我還怎麼上......”
陳憑在‘你’字脫口而出時,捂住他的嘴。柯諒行當然不會放過這個絕佳的,陳憑投懷送抱的機會。
他單手攬着陳憑的腰,想要以一個潇灑卻極具男人力量的動作,将他翻轉到自己身下。
後續他都想好了,在陳憑沉迷于他的力量時,按着他親個夠......然而,作為這個家的主人,柯諒行高估了沙發的寬度對于兩個壯碩的成年男人來說,橫切面積根本不夠。
陳憑被柯諒行強勢的摟住腰,察覺到他的意圖時,還沒來得及用力掙脫,柯諒行就以一個奇怪詭異的姿勢往下墜,連帶着他,也摔倒了地上。
但有一個墊背,他并沒有與地面親密接觸。
——咚!
柯諒行悶哼了一聲,下一秒叫了起來,“唔!好痛!我的骨頭要斷了!”
他的腿還在沙發上,被他摟着的陳憑的腿也還在沙發上。
多虧他反應快,不然以他當時側着倒下去的姿勢,陳憑也會摔在地上。
陳憑把腿放下來,杵着柯諒行的胸口坐了起來,“哪裡要斷了?”
“胸!胸骨快要斷了!”
“是嗎,别動,我看看啊。”
陳憑想要站起來,柯諒行卻抓住他放在胸口的手。
陳憑微微擡起點頭,正好看到撞進他的眼睛裡。
躺在地上,柔軟的頭發散落在腦後,光潔的額頭露了出來,狐狸眼裡盛滿笑意。
“陳憑,你笑了。”
陳憑一時不知道該做何回答,耳尖隐隐泛紅,“你,你狼狽的睡在地上,很難不讓人覺得好笑。”
“真的嗎,那我要一直睡在地上。”
“那我要笑掉大牙了”,陳憑想起了什麼,問道:“你給我介紹工作也是因為想要約會?”
柯諒行的身體一僵,“這是你第一次提約會耶,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電影院這麼樣?去玩電影院再去公園?”
僵硬到不能再僵硬的轉移話題。
他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夜晚的工作不會耽誤任何約會,白天的時間空了出來,随時随地,想去哪裡約會就去哪裡,前提是他工地的工作不能再做下去。
陳憑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來你這幾年也沒學會什麼約會的技巧。”
柯諒行問:“你有更好的主意?”
他不信陳憑這樣無趣隻知道賺錢的男人有比他更好的主意。
“野營、爬山、騎行、農家樂、演唱會,對了,還有手作,女孩子很喜歡這個。”
柯諒行:“······”
“哦,你懂的可真多啊,真厲害,厲害的陳憑”,柯諒行假笑着勾起嘴角,“我困了,再見。”
“再不睡天都要亮了”,陳憑就當他誇他了,雖然有點酸裡酸氣的。
“柯諒行,晚安。”
柯諒行的腳步頓了一下,用更快的速度走回房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