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轉身回卧室,把玻璃杯放回了桌子上,準備繼續睡覺。
明天經紀人安排了和投資商的飯局,狀态不好的話又要被他那個碎嘴子念叨十幾天。
去陽台的時候走得急,加上家裡的地向來收拾得特别幹淨,裴霁就沒有穿鞋。
重新坐回床邊,在暖黃的床頭燈下,裴霁的目光落在床邊的棉拖鞋上,心頭陡然一跳。
——他睡前穿的拖鞋是白色的,床頭那雙卻是他從來沒買過的藏青色。
裴霁頓了頓,慢慢弓下身,伸手把那雙拖鞋拿了起來。
拖鞋新得像是剛剪掉吊牌,側邊暗紋裡藏了logo,是一個炙手可熱的奢侈品牌子。
别說拖鞋了,就算是一塊絲絹也要大幾千塊。
這個牌子,裴霁從來沒買過。
濃重的不安如山呼海嘯一般淹沒了裴霁,近一個月發生的“奇怪的事”一件件在裴霁腦海裡過走馬燈。
洗衣機裡忘記晾曬的衣服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在床頭。
不小心打翻了牛奶又急着去上班,回家之後地闆明淨如鑒。
冰箱裡吃了一半的葡萄變成了滿滿一整串。
裴霁在一片寂靜裡,隻聽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下弦月西移。
昏暗角落裡,一雙幽綠如翡翠的豎瞳輕輕眨了眨。
*
翌日晨,夢來影視。
裴霁在休息室,對着鏡子絕望地看着自己眼下的烏青。
昨晚從夢裡驚醒之後,他就一直沒睡着。
經紀人還千叮咛萬囑咐,說今晚的飯局是好不容易才給他争取到的,讓他一定要注意形象管理。
等會兒要是給經紀人看見自己的黑眼圈和憔悴的臉……
裴霁太陽穴突突地跳了兩下。經紀人錢小胖那張能十分鐘叭叭地抖摟出一萬字的嘴,簡直是新世紀合法刑具。
“裴裴!有超——級大新聞!”
休息室的門伴着清亮的女聲“嘩”的一下打開又“砰”的一下關上。
明豔高挑的年輕女人風一樣竄到了裴霁身邊,毫不客氣地抓起裴霁早上帶來的蘋果啃了一口,眼睛亮晶晶地邊嚼邊道:
“@%¥#*&……”
裴霁:“……”
裴霁無奈,拿走被年輕女人啃了一口的蘋果放回盤子裡:
“桃李,先說再吃。”
姜桃李咽下嘴裡的東西,神秘兮兮道:“咱們這破公司,昨天晚上簽了一尊大佛,你猜是誰?”
裴霁疑惑看她。
姜桃李和裴霁同時期簽的約,同一個經紀人帶,并且同樣都是十八線。
剛簽約的時候經紀人錢小胖同志開心壞了:這兩個新人一個比一個長得好,就算當花瓶也能闖出一片天。
帶了一段時間後他才絕望地發現,姜桃李是金玉其外的傻狍子,裴霁是雪雕玉琢的燙手山芋。
姜桃李亢奮:“據說還不是咱們那個傻逼老闆求來的,而是那位自己主動要求來的!”
她盤腿坐到椅子上:“我給你個提示,就是上周那個,出道第一部就拿了金貓獎影帝、長得還比建模都帥的空降神顔!夠直白了吧!”
裴霁心髒沒由來地狠狠一跳:“……金貓獎是什麼?”
以前從來沒聽說過這個獎項。
姜桃李盯着裴霁的黑眼圈:“老裴,你昨天熬夜熬傻了?金貓獎都三十多年了,電影界的頂級獎項,你怎麼能說不知道呢。”
裴霁垂下睫毛,修長漂亮的手發着顫握緊。
他的腦海裡不受控制地浮現出昨晚發現的異象。
裴霁喉嚨幹得發疼。
半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道:
“你說的這個人,他叫什麼?”
姜桃李絲毫沒有察覺到裴霁的異樣,震驚道:“你還真猜不出來?就是……”
姜桃李話還沒說完,休息室的門突然打開了。
裴霁如驚弓之鳥般,瞬間擡眼看向門口。
來人高大挺拔,頭幾乎要頂到門框,銀色短發梳成背頭,黑色西裝襯衫下隐隐可見硬朗的肌肉線條。
他的長相說不清到底是異域感還是混血感,五官有種過度鋒利的俊美。
在這種強烈的來自上位者的壓迫感下,遲鈍如姜桃李也有點慫慫的,把到嘴邊的名字小聲吐了出來:
“乞顔·烏圖。”
烏圖一言不發,冷澹澹地看着坐姿僵硬的裴霁。
裴霁渾身發冷,所有聲音都變得無比遙遠,耳邊隻有如同世界颠倒般的嗡鳴巨響。
——烏圖看向他的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和昨晚夢境裡攬他入懷的狼王俨然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