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白夫人辨别喻勉話中的真假,雅間外便傳來喧嘩聲,青樓中本就是喝彩喧嘩聲不絕入耳,白夫人原本并未放在心上,但聽其中還有人氣急敗壞地嘶吼聲,“抓住他——”
“給爺抓住他!”
白夫人微微皺眉,輕言細語道:“一天到晚,總有些雜碎前來生事。”說着,她袅袅地擡了下手,侍奉在門側的侍女将擋在雅間門口的細紗掀開,露出了外面的光景。
白夫人稍微傾側身體,往聲音源頭看去,待看清外面的光景後,她猝然瞪大雙眼,随後不可思議地看向喻勉,“是左明非。”她訝然道。
喻勉微微側首,往外看去。
三樓走廊上,輕盈的綠色的身影飛快地奔跑着,他手裡似乎拿了一個什麼牌子,還不停地回身炫耀,故意引着人來追他。在他身後,五六個家丁正奮力追逐着,而在家丁的身後,一個衣衫不整的富家公子正罵罵咧咧地跟着。
白夫人眨動長睫,又兀自懷疑:“是他嗎?”
喻勉看着那抹暢意潇灑的身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富家公子氣急敗壞道:“給我抓住他!人呢?都死哪兒去了?養你們一群飯桶幹什麼吃的!連個人都抓不住!”
晚月樓是一棟環形小樓,見追不上人,家丁們便從另一邊圍上去。
左明非的腰帶是他自己胡亂綁的,束縛不住太多衣物,由于跑得太快,他右肩的外裳被風沖到了臂彎,露出了裡面潔白的裡衣,綠色的外裳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明明也是衣衫不整的模樣,但卻不顯放蕩和無禮,品着有幾分潇灑的魏晉風度。
白夫人作詢問狀地望向喻勉,但喻勉此時卻盯着那抹綠色身影,“……”白夫人竟從喻勉的神色裡看出幾分專注,可那眼神确确實實是看向左明非的。
白夫人坐回原位,她不緊不慢地扇着團扇,打量起喻勉來,心道喻勉這麼多年不成婚,不會是因為…
喜歡男人吧?
喻勉不是沒感覺到白夫人探究的目光,但他懶得理會,索性一直看着外面的熱鬧。
很快,兩撥人形成夾擊之勢,左明非被逼到中間,他背靠在栅欄上,唇角噙着笑意,眼角飛快地瞥過樓下。
富家子弟惡狠狠道:“識相點的就把東西還給本少爺,本少爺隻剁了你的手腳,饒你一條狗命!”
左明非食指上繞着一個玉牌,眸中閃過狡黠,“想要啊?”逗人一般地開口。
“少廢話!”
左明非眉梢微挑,轉動的玉牌在他手中停下,他用力一揮,玉牌被他抛了出去。
“接着接着!玉牌要是碎了,你們全都給它陪葬!!娘的,給我抓住他!”
家丁自動分為兩撥,一波朝樓下飛奔着接玉佩,一波湧向左明非。
白夫人見狀,皺眉站起:“又是張酉這個小霸王,左明非怎麼就惹上他了?”
且不說喻勉是怎麼将人拐來的,但左明非可是實打實的朝廷命官,在這裡出事她難辭其咎,白夫人打算出面調停一下。
誰知她剛邁出雅間,就聽到此起彼伏的驚呼聲,白夫人頓住腳步,看到左明非竟是攀上栅欄,随後毫不猶豫往下一躍,直直地從三樓落了下來。
“啊!”白夫人低呼出聲,左明非跳樓的架勢分明不帶半分内力。
朝廷命官該不會命喪于此吧?
這可不賴她,要說這人應該是喻勉綁來的。
白夫人扭頭看向喻勉,卻見喻勉悠然地呷了一口茶,“……”白夫人握緊了扇柄。
喻勉的眼睛仍望着外面,他看着左明非從三樓躍下,烏發如潑墨被風揚起,衣袂翻飛如溪水浪花。
有一瞬間,喻勉好像看到了左明非臉上的暢快笑意,這不是翩翩風度的君子儀态,而是沖破樊籠的羁鳥歸林。
待喻勉前傾上半身,想更清晰地捕捉左明非臉上的表情時,隻聽“撲通”一聲,左明非落入到樓下的水池中。
這水池不淺,上面泊着幾艘靜止的小舟,有歌女在舟上演奏。
“哎呦!”
“怎麼回事呀?”
“有人掉下來了…”
“好俊俏的小郎君哦。”
“誰的客人啊?”
白夫人看明白了,左明非早就看準了樓下的水池,她稍微松了口氣。
左明非破水而出,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手忙腳亂地扶着一艘小舟站穩。
“這邊是天外飛仙喽?”
“公子可有婚配?”
“公子上船一起玩吧。”
看着衆多調笑自己的美人,左明非顯然不知所措起來,随後他彎了彎眼睛,唇角揚起一個弧度,表示了自己的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