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翊徑直拉開駕駛座的門,抱小孩一樣的姿勢把他抱上去。雙腳霎時離地讓他小小驚呼了下,雖然越野車底盤比普通車輛高出不少,但是被人抱上車讓靖霖臉蛋紅了個透。
高大的哨兵站在駕駛室外,垂眼給他系安全帶。咔哒一聲,靖霖就被賦予了擁有速度的權力。梁翊關上車門拍拍車身,隔着窗戶朝他豎了個大拇指。
“好了走吧。”梁翊在副駕坐下,擡手扣住他後腦勺,說:“别怕,我在旁邊,大膽開。”
靖霖撇撇嘴咕哝,“我一個人才不怕。”
都是因為要承擔多一個人的生命才會感到不安。
透着血管的輕薄眼皮輕輕翻起,靖霖睨了他一眼,“我要開車了。”
“好。”梁翊湊過去吻了一下他的嘴角,“帶我飛吧,上校。”
墨綠色的龐然大物咻一下沖出去,靖霖屏氣斂息全神貫注地盯着前路。黃昏落日,揚起的塵埃在夕陽下閃着金光。道路兩旁的野草随風揮舞,似在加油打氣。
車輛很快來到拐彎處,這個彎連帶着一個大坡,但是靖霖絲毫沒有減速。梁翊自覺擡手抓住車頂上的把手,偏過頭看他利落打轉方向盤調整檔位的飒爽英姿。
側臉線條優美利落,緊繃的下颌給他平添了一味堅韌倔強。
拐點處,油門踩到底,眼見着車輛就要鏟上草堆。千鈞一發之際,靖霖回了一點方向盤,車尾的慣性推了一把,加上全力加速,産生了幾乎有兩秒鐘的漂浮感。
轉入直路,身軀重重回落到座位上,驚心動魄又漂亮得不可思議的入彎。靖霖緊鎖的眉頭松懈下來,他把車窗降下去約半指的距離,讓風吹進來,迎着風大笑,大喊。
“梁翊!”
“壞蛋!”
梁翊撲哧笑出來。風聲與笑聲中,車子一口氣沖到山頂才停下,靖霖拉起手刹,熄火。
光塵落地,夕陽傾灑,幾許微風從窗戶縫隙擠進來攪動凝滞的空氣。擋風玻璃外,大片壯麗落日把山頭染成金色,西邊天空蔓延着粉橙色雲彩。而擋風玻璃的另一側,發絲、睫毛,甚至是臉上的微小絨毛都覆上了一層金燦燦的蒙蒙光輝,漂亮的臉在光下熠熠生輝。
“梁翊。”靖霖扭過頭很輕地喊他,他也不知道喊他做什麼,隻是很迫切想要把自己的心情跟他共享。長久以來壓在心底的沉甸甸的東西随着越野車飛馳而飄遠,一種前所未有的放松盈滿胸腔,是梁翊帶給他的。
暖光下,靖霖的面容顯得很溫柔,或者說柔軟。盡管身上穿着冷酷闆正的白色軍裝制服,卻讓人覺得溫柔可人。
梁翊擡起手撫住他的臉頰,兩道視線毫無隔閡地在金色光影間交錯。梁翊解開安全帶,上半身前傾越過中央扶手。這一次梁翊沒有如往常那樣讓他逃避,而是扣住他的後腦勺,強勢地把他按向自己。
唇與唇的距離縮短到隻剩一厘米,稍有不慎都會發生不可挽回後果的距離。
梁翊說:“三秒後我會吻你,會伸舌頭,如果要推開的話......”
後面的話他沒說完,因為這隻是一個通知,他本就沒想着讓靖霖選,隻是為了讓他降低防備心,好長驅直入。
唇瓣碰撞,舌頭相貼。靖霖的手抵在他胸前,在他的進攻下無力垂落。他吻得很兇,唾液交換的頻率是這麼多次親吻加起來的總和還要多。靖霖的舌頭麻了,下唇也被吮麻了。
接吻過程中,他能感受到梁翊壓抑的情緒濃重地向他襲來。梁翊咬他、又舔他,讓靖霖慌了神,他隻能按照向導第一課教導的那樣,用精神絲去撫慰對方,以期望他早點解除這個不正常的狀态。
精神絲剛伸出去,梁翊就停了下來。他睜開眼,腦袋旋即砸在靖霖肩上,肩章的刺繡星星磨得皮膚有些痛。
“我還要怎麼做。”獵獵晚風中,他的聲音有些失真,但還是一字不落地傳到靖霖耳中。
他問:“什麼怎麼做?”
是不是我對你做的所有事情,你都覺得我在讨要疏導。是不是換作随便哪個A級哨兵、B級哨兵都可以?
梁翊把問題與無力感一同嚼碎咽到肚子裡,今天很好,靖霖很開心,他不該那麼沒有眼色地破壞這一切。
梁翊的狀态确實不太穩定,靖霖擡手抱住他,繼續進行疏導。
溫熱的液體順着衣領滑進去,靖霖哆嗦了下,讷讷地問:“真的很難受嗎?”他不知道梁翊的精神狀态為什麼波動得如此厲害,他隻想讓對方快些好起來。
“嗯。”
“那要怎麼辦才好?”
“不要疏導。”梁翊擡起頭,淚眼模糊,“吻我,隻是接吻。”這一刻,高大健壯的哨兵竟讓靖霖覺得很脆弱,舌尖抵在上颚,片刻後,他說:“好吧。”
然後靖霖就吻住了他,含着他的下唇笨拙地吸,舌尖試探性地舔過他的唇縫又害羞地收了回去。
最後一縷殘陽隐入西邊天際,穹頂變成一幅打散了粉紫色和靛青色顔料的水粉畫。
靖霖稍稍分開,很輕地問他:“好了嗎?”
“好了。”梁翊啞着嗓音回答。
前燈亮起,車輛朝山下開去,過程中車廂内安靜得瘆人。
兩人在前台交還鑰匙,并取回寄存的東西。梁翊抱着花和他站在門外等計程車來,相顧無言。
梁翊看透了他規行矩步的皮囊下喜歡刺激的内心,梁翊偶爾紳士、偶爾流氓,梁翊......
靖霖看着遠處的燈柱,手掌脫離理性不動聲色地牽住對方沒拿花的那隻手。曾經他以為自己會孤獨終老,可是梁翊帶着他的精神體強勢闖了進來。靖霖唯有不斷告誡自己,隻是......各取所需。
但如今,這個簡單的句子卻不成立了。
他......有了私心。
可是,他是不被允許擁有親密關系的。
他是厄運纏身的人,誰接近他都不會有好下場。出生起被家人抛棄,孤兒院的老師和夥伴死于劊子手刀下,第一次任務中的隊友葬身迷霧領域。甚至跟梁翊登記結婚的那天,他受自己連累被拖進黑暗領域。
他這一生應該保持獨身,保持清苦,才能減少他人的死亡。
梁翊與他十指相扣,體溫從掌心傳遞過去。
“靖霖。”他輕聲喊他,“無論你在想什麼,現在都停一下。”
靖霖不敢看他,低垂的睫毛不安地抖動,“為什麼?”
“因為,你不開心了。”梁翊擡手點在他緊鎖的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