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正将他們二人帶進院子裡。
“昨兒夜裡頭,小猛從田地裡拔完草回家,過了溪頭發現灘上有個人影。他就把人帶到我這裡來了。”
說完,裡正撩開草簾,引着宋婉和梁恒進去。
“這人還昏迷呢,在裡面躺着,也不知是不是兩位仙長找的那位。”
屋内有些潮熱,宋婉抹去額角的汗珠,朝裡看了一眼。
她看着床上的身影,問:“是個姑娘家?”
裡正蒼老的聲音回:“啊,是的,看起來傷的很重,不知道兩位仙長能不能救救她。”
宋婉點頭:“我去看看。”
梁恒要跟着她進去,被宋婉淡然看過來的眼神定在原地。
那雙琥珀色的眼眸漫不經心地掃過來,梁恒在她轉瞬即逝的動作中嘗出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他沒有過跟上去,反倒向裡正看去,說了自己的困惑:“剛才走過來,瞧着老伯你們村子人似乎不多。”
路過的草屋大多破敗不堪,不像是能住人的樣子,也有一些茅草屋傳來幾聲雞鳴和小孩玩鬧的笑聲,那點清晰可聞的聲音便越發襯得這村裡冷寂。
裡正點頭:“是啊,前幾年壯漢都被充軍了,人丁就少了許多,小娃娃們也還沒長大,村裡越發冷清了些。”
梁恒聽懂裡正的話,他說的壯漢充軍也就是燕州那幾年的戰事,戎敵兵犯前線,盛朝兵馬草糧都吃緊。三敗後盛朝士氣着實低迷,眼看戎敵一寸寸就要踏進鶴京,為了以壯我朝士氣,前太子親自領軍出征,能打仗的漢子們都參了軍,甚至還有幾隊女子兵。
最後力挽狂瀾打了十分漂亮的勝仗,但在史書卻留下唯一的遺憾——前太子也喪命于燕州。
梁恒正要說些什麼拖住這個老伯,忽然裡面傳來沉物落地的響聲,梁恒神色陡然一凜,烏黑的眉眼沉壓下來,不善地看向身旁的裡正。
裡正被梁恒這嗜血的顔色吓壞,他連忙向外喊:“小猛!”
“砰”
小猛三步并兩步沖了進來,話不多言,一記猛拳正要朝梁恒面門砸去。
不待梁恒反應,側面突然飛來一個木盆,正巧襲向小猛的側頭,力道之大撞的他飛身撲倒在一旁地上,額頭血啦啦地流了一腦袋。
梁恒收住可以逃避掉這一拳的身形,驚訝地看向木盆的來處,隻見宋婉右手持刀地帶着一個小姑娘出來。
姑娘一身粗布麻衣,身形比宋婉矮了一頭,臉盤如月,此時正眼含熱淚地看着梁恒這邊。
她不是阿竹。
想到這,梁恒斂去驚訝,神色轉冷,他知道他們兩人都被這些人騙了,難怪宋婉臨走時往自己這邊看了眼。他瞧着目前這情形,這裡正領着兩人都是要向宋婉和他下死手啊。
小姑娘被宋婉手裡的刀架着脖子,此時害怕極了,她哭啼啼地看着裡正喊道:“阿爺救我!”
裡正是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個情況,他看着地上一腦門血的小猛,又轉頭看着自己淚眼婆娑的孫女,心如刀絞:“你!你趕緊放了我孫女!”
說罷就要撸起袖子沖過來,誓有一種要和宋婉同歸于盡的意味。
隻是梁恒一把拎着裡正的後領,把這白發蒼蒼,倚老賣老的東西定在原地。
梁恒嫌棄地抓着,心想老子還在這呢,能讓你上了她?
“你們是誰?為何要殺我二人?”
宋婉早在進去前,向裡屋看了幾眼,便知道那側躺在床上的身影絕對不是阿竹。
但她偏要看看,這幾人是要打什麼算盤,是否和靈山派有關。
果不其然,待她緩步進去,對着那身影正要伏下看去,還未貼近一寸,忽覺眼前一道白光閃過。
宋婉憑着練習千百次躲避的本能,才沒被那姑娘用刀傷着。
她看着拿刀襲來的怒目小姑娘,眉毛輕挑,身形側過,擡手一把抓住刀柄,用力下壓,再向前一扯,那奪命的刀便轉而入手。
宋婉是素來不慣着這類一見面就想傷人的人,還不等小孩子反應過來,她擡腳就向孩子的屁股踹去,小孩一下子撲到在一旁的桌上,打翻了還盛着水的木盆。
嘩啦啦,水立即浸濕了小孩半邊身的衣裳,下一刻,宋婉欺身而至,擡手掐住小孩的脖頸,眉眼凝着淡笑:“再動爪子,保不齊是要被剁了的。”
宋婉長着一張溫柔和善的臉,烏眉杏眼,加上行醫多年,人往那麼一站,不笑也是似水沉靜。
這副樣子讓人會忽略那采藥的手掌滿是薄繭,也讓人忘記這人怎麼孤身一人,從大漠闖到了江南。
宋婉的傲,不露鋒芒地隐在丹心中。
她這話,是壓着怒氣的,故而聽得人發涼,小孩正要胡亂撓去的手堪堪頓在空中,還沒等自己覺得害怕,淚水便盈滿眼眶。
宋婉這時候也聽見外面的聲音,等那一道破門的聲音傳來,她踢起掉落在地上的木盆,辨位向外甩去。
木盆便順着那力氣向外撲去,下一刻,男人痛喊的聲音随着一聲□□倒地的聲音響起。
電光火石間做完這些,宋婉再把刀架在這小孩脖子時,察覺到這人一直在發抖。
她覺得好笑,今日算是把自己這個闖江湖的身份徹底從官家娘子剝離出來。
宋婉看着裡正,将手裡的刀輕輕抖了一下,威脅:“别動,再動我手裡的刀可不穩。”
裡正掙脫梁恒不得,語氣悲憤:“你們靈山派不得好死!”
聽這老頭話,好像是不待見這靈山派的人,那怎麼來的時候還一口一個仙人叫着。
梁恒有些明白這老頭的心事,他懶洋洋地松了手,說:“誰告訴你我們是靈山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