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午時前,裡正帶着孫女送來午飯——米湯水和蒸魚兩條。
梁恒看着桌上的吃食,默然片刻問:“他們平日就吃這些?”
宋婉舀了一碗遞給阿竹,聽見梁恒的話,搖搖頭:“不是,平日還要比這更差。”
阿竹冷哼一聲,“跟他說什麼,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他是不會懂我們這些人的。”
“···不許吵,”宋婉拽了一下梁恒的袖子,把他按着坐下來,未雨綢缪:“再吵就都出去别吃了。”
梁恒當然不懂,他也不知道遠離鶴京的百姓會活到這份上。你說他順風順水地活了二十年,一點沒錯,比之世間賣炭翁,梁恒是屬于那種功德圓滿才會投到的好生活。
可你說他沒吃過苦,也是有失公允。
人間的福都伴着苦,不在前面,就在身後。
宋婉:“吃完後就上路,不知道白芷他們如何了。”
另外兩人悶悶點頭,彼此白了一眼。
忽然,院外傳來急切的呼喊:“阿竹姐姐,阿竹姐姐!”
阿竹聽出這是誰的聲音,面容不善,她正要出去,被宋婉按住,“你傷着,我去看看。”
“你···”
阿竹的話還沒說完,宋婉便已經出去,她按了下額角感到頭痛,就是不想宋婉見到這些小孩她才要出去的。
院子裡,宋婉看着裡正的孫女,問:“你找阿竹?”
小姑娘一見這人是方才拿刀要殺自己的女人,吓得花容失色,磕磕絆絆道:“我,我,我找找,找那個”
“好,我知道,你找阿竹什麼事?”
小姑娘指着院外,說:“那,靈山派,下,下來十來個人要在村裡找,找你們。”
“靈山派?”宋婉了然地點點頭,話說出來卻吓不死人,“來的這麼慢。”
小姑娘目瞪口呆地看着宋婉,眼神逐漸由害怕變成崇拜。
但她還是擔心道:“姐姐,你們還是先從後門走吧!他們來了好多人!”
宋婉哪能走,她的白芷,還有升吉恐怕就在他們手上,自己不能就這麼走了。而且,她也有事要去靈山派查看。
想到這,她看了眼不知何時走到身邊的阿竹,問:“怎麼樣,能打嗎?”
阿竹細眉一挑:“别小瞧我了!”
随後還接着說:“要擔心也是擔心你身邊那個廢物吧。”
“什麼廢物?你說我?”
梁恒陰森森的在她倆背後說,“說什麼呢?”
宋婉看着阿竹默然,不再摻合兩人鬥嘴中去,開溜到小姑娘身邊去。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常樂。”
“好,靈山派的人在哪,你帶我們過去吧。”
常樂對宋婉仍是帶着懼意,她點點頭,先一步走在他們前面。
“阿爺帶着靈山派的人在前面挨家搜查呢。”
阿竹問:“可有傷着什麼人?”
常樂搖搖頭,“這幾年靈山派很少派人來村裡了。”
梁恒奇道:“這麼說,他們以前常來?”
常樂看了一眼身邊的阿竹姐姐,連忙搖頭:“···沒有,沒有,他們不常來的。”
宋婉不言地看了她們兩個人的小動作,心裡的疑慮越發大了起來。
走了一會,聽見嚷嚷聲,常樂便停了下來,指着一家說:“呐,就在前面,不過,阿竹姐姐,你們直接過去嗎?”
阿竹頓住,猶疑:“我之前和靈山派有仇,不便進去。”
“怕什麼?”
梁恒目有所思:“難道昨夜之後,我們三人有和這個門派沒仇的?”
阿竹:······
這個狗東西!
“好了,既然你不方便,我們先進去吧。”
宋婉看出阿竹的猶豫,她對心中的猜測越發肯定下來,便見好就收,一把握住梁恒的手腕把人拉走。
“待會過去,你在我身後。”
梁恒:“?憑什麼?哪有男子躲在女子身後的?”
宋婉打量這人:“你習武多久了?”
“六年。”
“所以還傷成這樣?”
“我!”梁恒提了一口氣,覺得郁悶,隻能黯然:“我也不是故意如此的。”
他說的委屈,長着那麼一張臉,此刻神色暗暗,再心硬的人也不忍心去苛責。
宋婉盯着梁恒那臉,心裡歎了口氣,妥協:“走吧,别搗亂就行。”
梁恒低垂的目光慢慢盛滿狡黠,他勾唇一笑,又恢複一派從容,晃悠晃悠跟在宋婉身後。
宋婉要自己待在她身後,不就是要保護他的意思?
她素來個性沉靜,不做多餘的事,如今竟然也願意面對十幾個人,将自己護在身後?莫不是喜歡上自己了?
宋婉,喜歡梁恒?
梁恒想到這,徹底愣住,他從來沒有這樣推斷過,也從來沒妄想會有這樣的結果。
隻是命運從來不給人退路。
裡正正與靈山派的人周旋,結果一轉頭看見宋婉進來了,大吃一驚:“宋娘子?你們怎麼來了?!”
為首的靈山派子弟看見來人,沒好氣地問:“從老伯,他們是誰?”
裡正打着馬虎眼:“···仙人,他們二位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