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OWLs考試的那幾個月,大家都安靜了一陣,詹姆謀劃的那場被延期的友誼賽也沒再舉辦。她每天不是泡在圖書館就是公共休息室的自修區,她覺得自己的脖子快要斷掉,洗完澡之後稍微舒服一些,然後躺在床上讀一點喬伊斯的《都柏林人》,放了平克弗洛伊德的《願你在此》。
“你更喜歡迷幻搖滾還是華麗搖滾?”瑪杜麗背完了魔法史的時間軸,坐到伊迪絲床上來,床褥傳來一陣令她感到十分舒适的凹陷。伊迪絲把書放下來,“我喜歡——搖滾。”她憋着笑眨了眨眼睛。
“切。”瑪杜麗躺了下來,“後天就考試了,你還在這看閑書。”
“要我給你讀一段嗎?”伊迪絲再次舉起書脊,“不用了。”瑪杜麗一把搶過她的書丢到地上。
“我有個想法,要不我們逃學吧?我們可以去意大利,去維蘇威火山。”
伊迪絲發現自己除了上霍格沃茨之前和爸爸媽媽去過一次加州,就再沒離開過夏瑞恩莊園。有火車不斷經過諾森伯蘭的莫珀斯,也有很多汽車和卡車經過大路。記憶裡,小時候的她幾乎每天都在問父親:這些汽車、卡車,還有火車開往哪裡?它們去哪個城市?哪個世界?爸爸隻會給她買一堆書,告訴她外面很危險。
“噗。我要參加考試,我可不和你胡來。”
黛芬·蘭伯特敲門進來了,她還沒卸掉她的藍色眼影,皺着眉看向躺在床上的兩個人,然後把頭擡起來審視了一下房間。
“嗨,有事嗎?”伊迪絲對她抿嘴一笑。
“帕拉巴斯叫你們下去。”
“下去幹嘛?”
“短暫的聚會。”
“不是吧?後天就考試了,他還開睡衣派對?”伊迪絲有些哭笑不得,“看來他是很有把握依靠OWLs成績拿學院貢獻獎咯?”
“你也并沒有把心放在考試上啊。”
伊迪絲在襯裙外面套了一件校服袍子,然後挽着瑪杜麗的手下樓了。傑斯穿着晨衣,坐在那張酷似吧台的長桌喝熱巧克力,他懶洋洋地和她們打了個招呼,帕拉巴斯·佩蒂爾則像個主人翁一樣翹着二郎腿,心滿意足地看着大家下樓,他們這個圈子的人不多,但都是——怎麼說——這個學院這個年級為數不多的社交豐富的校園名人。直到二年級的時候伊迪絲才意識到他們的社交生活是分等級的,有人在最頂層,有人在中間推推搡搡,其他人在底下,但每個人都要假裝對此渾然不覺。
“好了,我們玩什麼?”黛芬一邊笑着問一邊在帕拉巴斯旁邊的位置坐下。安東尼奧正在清點噼啪爆炸牌,并在周圍甩了一圈隔音咒,以免妨礙到别人,“其餘規則一樣,但要是牌炸在了你手裡,就接受一個真心話大冒險,好吧?”
然後他們就開始玩,牌堆一直在減少,但爆炸的數量很少,每次爆炸之後傑斯的笑聲都會特别大,要幾個人摁住他讓他小聲一些,結果就是那幾個人都趴在傑斯身上笑成一團,到了最後一局牌炸在伊迪絲手裡,傑斯便更是笑得一發不可收拾了,她也不得不憋着笑把手指上的火星熄滅,似乎這樣的方法确實能讓他們忘卻一些學業壓力。
“好了好了,伊迪絲,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帕拉巴斯把牌摞整齊,咬着下唇等她回答。
黛芬尖聲笑着說:“她絕對選真心話,這個沒意思的家夥。”
“激将法對我沒用啊。”伊迪絲擺了擺手指。
“你就選一次大冒險吧。”傑斯使勁晃她的肩膀,“要是大家都選真心話那也太無聊了!”
“哎,好吧好吧,大冒險,誰來提?先到先得。”伊迪絲撩一下劉海,靠在椅背上。帕拉巴斯搶先舉了手,傑斯失望地歎了口氣,“我都想好了。”
“你想提什麼?帕拉巴斯?”
“如果這次OWLs還是我第一,那你下個學期就得和我約會。”
安東尼奧又開始怪叫。伊迪絲翻了個白眼,“要是我不願意呢?”
“拜托,伊迪絲,這是真心話大冒險。”帕拉巴斯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攤開雙手大笑,“再者,我比起盧平、布萊克那些人差哪兒了?還是說你隻喜歡格蘭芬多?怎麼?他們更狂野、更符合你的胃口嗎?”安東尼奧湊近黛芬,跟她耳語了什麼,他們嬉笑起來。
“夠了,帕拉巴斯,她不願意你就别勉強她。”瑪杜麗說。
“這沒你說話的份。”帕拉巴斯對她大聲說,瑪杜麗提起了一口氣,像是腦部有種壓迫感。伊迪絲拉住她的手,“向她道歉,帕拉巴斯,你不該對她大吼大叫。”她用很平靜的語氣說,但是眼神很惡毒。帕拉巴斯疑惑地看着她,“向她道歉,鄭重道歉,不然你就算還是考第一我都不會和你去約會。”
帕拉巴斯撅起嘴做了一個深呼吸,看了一眼伊迪絲,然後照做了。
“很好。”伊迪絲轉向瑪杜麗,“瑪杜麗,你原諒他嗎?”
帕拉巴斯瞪着自己的繼妹,好像在威脅她,瑪杜麗看着伊迪絲,點點頭。
傑斯說:“好了好了,時間也很晚了,我們今天就玩到這吧。”他站起來,幫忙收拾大家的杯子和卡牌。伊迪絲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牽着瑪杜麗的手上樓。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瑪杜麗低下頭看着台階。“你為什麼答應他?你明知道他每次都是第一,你根本沒法超越他。”
“我要是不用這個警告他,他是不會向你道歉的。”伊迪絲說。
“這沒這麼重要。”
“他不尊重你,他應該知道這是不對的,他以前也這樣和你說話嗎?”
“不經常。”
伊迪絲感覺到,在瑪杜麗那種慣用的方式背後隐藏着痛苦,這讓伊迪絲很難受。她很痛苦,伊迪絲不喜歡她痛苦。
伊迪絲抓住她的雙手,想那樣能感覺得到她手掌裡面血管中流動的血液,再感受到她的心跳,渡出自己的一部分。她們打開了寝室的門然後走進去,平克弗洛伊德的《願你在此》還放在唱片機上,但早已沒了聲響。
考完黑魔法防禦術,伊迪絲很有信心,一交完卷她便喜不自勝地跑出禮堂,把帕拉巴斯那些爛事都忘到腦後,傑斯和瑪杜麗都追不上她,跑到了六月的蘇格蘭盛夏裡,晴朗的白日,光芒四射,天也藍得清澈,跑過長廊的時候,風像一群白鴿子一樣鑽進她的校袍長袖裡。 她最後在經過護樹羅鍋們住的山梨樹那裡停下了,她把最纏人的紐扣——這是她給它起的名字——叫了出來,并問它暑假要不要和她一起回家,紐扣隻是晃了晃他頭頂上的那兩片葉子便跳上了她的頭頂。她帶着紐扣返回去找傑斯和瑪杜麗。他們站在黑湖邊上,山毛榉樹那邊,還圍了好一群人,以帕拉巴斯為首的那幫人也在,他盤腿坐在地上向伊迪絲揮了揮手,伊迪絲假裝沒看見,徑直走向瑪杜麗和傑斯,搭上他們的肩膀,“發生什麼了?”
然後她看見斯内普氣喘籲籲地躺在地上。詹姆和西裡斯在向他步步通近,揚起了魔杖。詹姆一邊走,一邊回頭瞥着在水邊玩水的一群格蘭芬多女生。
“你就先看着吧。”傑斯把她拉到他們中間,伊迪絲放下了書包,紐扣鑽進書包口袋裡,探出半個頭。
伊迪絲叉起腰,“又是同樣的戲碼?哈?我都有點看膩了,瑪蒂,作為級長你不去維護一下校園秩序嗎?”
“首先,我并不喜歡斯内普,上個學期他聯手穆爾賽博和埃弗裡對瑪麗·麥克唐納做的那些事情你都忘了嗎?其次,我看你的小男友也沒所作為啊。”她指的是坐在樹下的萊姆斯。
“閉嘴。”伊迪絲用手肘捅了一下她的腰。
“考得怎麼樣啊,鼻涕精?”詹姆問斯内普。“我盯着他呢,他的鼻子都碰到羊皮紙了。”西裡斯刻薄地說,“羊皮紙上肯定全都是大塊的油漬,他們一個字都别想看清楚。”
帕拉巴斯和安東尼奧那群人大聲笑了起來;斯内普很想站起來,但是咒語還對他起着作用;他掙紮着,就像被無形的繩索捆住了似的。“你—等着吧,”他喘息着,拾眼瞪着詹姆,臉上帶着十足的憎惡表情,“你——等着吧!”
“等什麼呀?”西裡斯冷冷地說,“你想怎麼樣啊,鼻涕精,往我們身上蹭鼻涕嗎?”
一連串夾雜在一起的粗話和惡咒從斯内普嘴裡冒了出來,但是他的魔杖在十英尺以外,所以什麼事也沒發生。
“給你洗幹淨嘴巴,”詹姆冷冰冰地說,“清理一新!”斯内普的嘴巴裡立刻吐出了粉紅色的肥皂泡;他的嘴唇上粘滿了泡沫,弄得他想嘔吐,憋得他透不過氣來。
“放開他!”莉莉·伊萬斯來了,她剛從湖邊那裡走過來。
詹姆和西裡斯扭頭望去。詹姆空閑的那隻手飛快地伸向自己的頭發。
傑斯小聲說:“好了,現在越來越刺激了。”
“放開他。”莉莉重複道,她看着詹姆,處處流露出極為厭惡的表情,“他怎麼惹着你了?”
“這個嘛,”詹姆說,一邊擺出一副正在仔細考慮要點的樣子,“他根本就不應該存在,要是你明白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