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沒見過殺手,并非不曾面對殺戮,但對上少年視線的短短數息,一股戰栗就這麼突兀升了上來,
仿佛生吞了什麼滑膩濕軟的東西,胃部沉甸甸的,帶來難以言喻的惡心與晦暗。
而意識到這種恐懼後,随之而來便是越發的不愉,
頭領壓下心緒,聲音冷硬吩咐道:“帶下去處理掉吧。”
長發男人似乎有些意外,挑了挑眉:“不查查來曆嗎?或許能審問出有用的情報。”
“不必了,不管是哪方的人...”話語未盡,頭領揉了揉眉心,轉道:“現在正是對付港.黑的關鍵時刻,沒時間去管這種小事。”
“把屍體處理幹淨,免得多生枝節。”擺了擺手,他再次叮囑。
“O——K~”涉田點頭,上前來拖霧島栗月。
下一秒,異變突生。
原本癱軟在地的少年驟然躍起,側身撞向涉田的同時,身形一晃,一打滾從旁邊桌子上翻了過去,與二人拉開了距離。
與此同時,
“嗬..嗬..”像是喘不過氣來,高濑會頭領死死卡住了自己的脖頸,嘶啞出聲:“殺...嗬..”
他伸出手指向了霧島栗月所在的方向。
孢子正無聲生長,再一次侵占領土,堵塞用以呼吸的甬道。
是的,就在幾分鐘前,霧島栗月釋放了他的異能力孢子。
局勢反轉,優劣雙方于一霎完成了對調。
“咳..咳咳..”
涉田目眦欲裂,一邊咳嗽,一邊拔出槍來,
——他離得遠些,吸入的孢子更少,所以還能勉強行動。
子彈疾射,同時伴着刺耳尖嘯,音波在狹小室内碰撞爆開。
霧島栗月明白為什麼之前對方能在黑暗中找到他了。
——因為對方的異能力是音波,
而音波通過折射和反射,能如蝙蝠一樣精确定位目标。
在通道裡是這樣,現在同樣如此。
一切掩體都失去了作用,狹小的房間,頓時化作一座不存視線死角的囚牢。
子彈還在飛射,精準如死神之鐮,并伴随一聲聲懾人心神的槍響爆鳴,
每一聲,都如驚雷直擊心髒...
心如擂鼓,仿佛下一秒就要驟停,
但躲避無用,血從耳孔中源源不斷流出,霧島栗月隻能奔逃,
一刻不停地在狹室内,矮身、躍起、閃避...連思考都顯得冗餘,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就先有了動作。
好在對方狀态更差,不斷的咳嗽與缺氧讓涉田的準頭變得不那麼精準,并越發遲滞,
抓住間隙,敲開手铐,——少年本就骨節尚小,在之前便卸掉了左手拇指的關節。
現在,左手脫出,懸空一個圈挂在右手,機動平衡性加一。
腳腕被子彈擦傷,手臂也添了新傷。
但沒有關系。
隻需拖延時間,他便能成為房間内最後的幸存者。
槍聲和尖嘯還在繼續,高濑會頭領的吸氣聲已漸漸微弱下去。
終于,在一陣抽搐後,男人身軀無力仰倒在沙發上,不動了。
橫濱四大組織之一高濑會的頭領,也許還是一代強大的異能力者,卻連施展異能力的機會也沒有,就這樣,徒勞掙紮着死去了。
“頭領!!”涉田的驚呼幾乎變了調,
這個始終表現得不正經又輕浮的男人,再轉頭時,看向霧島栗月的目光怨毒又絕望,宛如一條失去了主人的家犬。
狠絕又狼狽,因窒息而發紫的臉上,裂開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哈,既然這樣的話,”
他張開了嘴。
什麼聲音都沒有。
什麼聲音都沒有聽見...
但眼睛、耳朵、都有血湧出。
整面牆壁、地面都在震動。
次聲波嗎?
霧島栗月恍惚地想着,操控孢子繼續生長,
這一次,先死去的,是誰呢?
疑問浮現的瞬間,他忽然感到了猶疑。
為什麼,會猶豫?
内髒被煮沸,化作一團爛肉,他捂住腹部,幹嘔,但比胃液先湧出的,是夾着碎末的鮮血。
視野發灰,昏光模糊,光怪陸離以殘燼覆上他的眼,
扶住牆面的手指用力扣緊,再松開...
良久,震動消止,空室安靜,
無比安靜,靜到,隻剩一縷細弱近無的呼吸聲。
是誰呢?
擡起頭,看見涉田倒在地上失去生機的屍體。
那雙眼中,黑霧氤氲,似還凝着生前不甘的仇恨,與詛咒。
霧島栗月這才慢半拍地意識到,
原來,活下來的,是他啊。
他踉跄着,走到沙發前,從高濑會首領的衣袋裡找到了一串鑰匙,或者說門禁感應卡。
是從這間辦公室直達底層的、内部電梯的感應卡。
刷卡、電梯門開了。
少年跨入了電梯。
其身後,
“頭領遇刺,頭領遇刺——”
“頭領已死,衆人聽令...”高喊不絕,隐約傳來槍響:“肅清本部,殺内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