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判斷到。
他明白了那兩個走私販子毫無防備死去的原因,——因為被延緩了思維,無力還擊。
卻,依舊沒有任何有效對策。
逃跑,對方的異能力會率先發動。
同理,反擊也沒有意義。
一旦再次被對方的異能所控,他必死無疑。
所以,要怎麼辦?
不遠處,幹草軋折,傳來逐漸靠近的足音,仿佛死神逼近的腳步。
怎麼辦?
說起來,對方為什麼沒有再次發動異能?
......
不,是已經發動了!
......
這種無法集中的思考,
像是身處夢境般的[無序],漂如煙霞,思緒每一絲每一縷都無限發散,
想要收束,他已難以控制大腦。
住腦,住腦,還在蔓延,那些無意義的碎片在或長或短的瞬間出現又湮滅。
他幾乎看見黑洞洞的槍口再次瞄準自己...
伸出手,如在海中捕撈一縷生機,
這樣可以嗎?
真的有用嗎?
或許,他在煙霞中握住了一片雲彩,某個并不明晰的思緒,但...
沒有更多時間了。
他阖眸,
宛如在賭桌邊放下籌碼,以性命作為賭注,他停止了一切思考,關機,靜待...
微薄月光透過樹梢,在樹下被葉冠隔絕的靜谧中,灑落輕影。
夏蟲漸默,草上濺着鮮血,而少年一動不動躺在那裡,沒有起伏。
靠近的腳步聲停下了,
又數息後,又逐漸遠離,離開了。
*
一切活着的人類,睡眠的人、昏迷的人,都是有腦電波的。
包括植物人,即使相較正常人更紊亂,也仍可以用醫學儀器對其檢測呈像。
隻有植物不同。
植物沒有大腦。
如果硬要形容的話,它們的生命活動更接近于哺乳動物由脊髓控制的非條件反射。
就像膝跳反應一樣,無需大腦,受刺激後,感受器隻将電信号傳至脊髓内低級神經中樞,再由之控制肌肉作出反應。
根系生長,葉片卷曲舒張,都隻是這樣簡單的活動而已。
簡而言之,植物絕無沒有用以思維的腦電波。
而霧島栗月就是利用了這一點,模拟了此特性,進行了裝死。
因為,他猜到了所面對之人異能力的真相,包括其效果,以及發動條件。
很多時候,異能力的發動條件,本身就是一種有用的能力,
在此之前,他一直在想,這位取貨人、兼殺手,是怎麼發現他們的。
對方的異能力作用在他身上,表現為思維減緩的效果,卻絕不僅是表面這樣,應當還有感知偵查方面的能力。
——畢竟,直到那兩個走私販子進入那棟小樓時,他們的車都停在足夠遠距離之外,隻有他在通過植物視野進行監視。
沒道理會被發現,
若對方的異能力也擁有如此遠距離的覆蓋範圍,能夠延緩人的思考...根本沒必要逃走。
那麼,對方異能力具體是什麼呢?
延緩思維、控制意識?似乎有點太抽象了,但,理解為感應生物腦電波,并施以幹擾的話,似乎就可以說得通了。
不通過接觸就能發動的異能力要怎麼确定目标?前提就是要捕捉到人的腦波吧。
而[感知腦波]本身就是一種實用的偵查能力。
在他用植物視覺查看情況時,腦波同樣會作為信号進入植物海洋,被那一片植物所捕獲。
所以,那時候,對方所感覺到的,大概就是附近樹林裡忽然有了多個腦波信号吧。
因此才發現了他們的追蹤,也因此決定滅口,
同時,也是因此,能夠避開有腦波的植物,從他的視野中消失。
但,這種感知并非萬能。
黑暗的夜色中,對方沒有視野,隻有方向,是以并不确定那一槍是否擊中了他,所以才過來查看。
短暫的空隙,給了他應對的時間,讓他用僅剩那點思考能力想到了應對方法,
一個看似冒險,卻可行的方法。
通過自己的異能力,拟态植物[沒頭腦]的特性,讓自己的腦波從對方感知中消失,
人類隻有死亡,腦波才有可能消失。
而強大的異能力者必然會對自身異能有足夠的自信,或者說,自負于自己的判斷,
一邊是不利情況,地勢、環境、對其并無優待,而黑蜥蜴們正向這邊趕來...
一邊是已确定完成的目标,——拿走貨物、殺死知情人,并斷絕線索。
這時候,出于謹慎與保密,最優做法顯然是盡快離開。
而霧島栗月便押注在這樣的推測上,
理智判斷的條件都導向了預期結果,合乎邏輯,
那麼,他會活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