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橫濱。
晨光熹微,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霧島栗月醒來了。
還沒爬起來,一陣冷氣拂過,他在被窩裡又打了個噴嚏,“啊啾~”
腦袋昏昏沉沉的,揉了揉臉,走進洗漱間。
頂着一頭亂蓬蓬的灰毛,他開始洗臉,小心翼翼地打開水龍頭,——很好,水管沒有突然爆開,也沒迸出滾燙熱水...
掬起一捧清水,潑在臉上,反複幾次後,擰上水龍頭,一切順利完成了。
今天運氣似乎還不錯,一邊想,他一邊望向了鏡子。
額頭上的傷口已經結痂,被水打濕顯得鼓脹,頭發也是濕漉漉的,一绺一绺地搭在那兒,即便是他,這種時候,形象也好不到哪兒去,他把頭發捋到後面,露出遮住的臉。
他看見自己的臉有些浮腫,泛着紅,灰白的睫毛淩亂地糊在眼睑上,襯着一片青黑...
嗓子也疼得厲害,好像又發燒了,他用手背碰觸自己的額頭,像是,又像不是,對這種事,他一向不怎麼熟悉,異能力總能在無意識間快速治好他。
于是他不再糾結這個,接着開始刷牙,一手拿牙刷,一手拿起牙膏,然後擠壓。
[滋——]、随着一聲響,牙膏呲了他一臉。
霧島栗月:“......”
霧島栗月:[帥哥無語.jpg]
*
在吹風機短路起火前及時拔掉插頭,躲開驟然炸裂的玻璃杯,霧島栗月抱着筆記本重新回到了床上。
生活還真是艱難呀。
他感慨着,點開電腦,——這已經是他換的不知道第幾台筆記本了,心情複雜。
如今他的生活已完全變了模樣,不過短短一周多而已,回想之前,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嗯,如果[死神來了]劇組到這來拍戲的話,一定很方便。
每天一睜眼,大大小小的意外便接踵而來,緻命的、不緻命的、合理的、不合理的,仿佛重溫嬰兒時光,每一次小小的探索,都能帶來大大的[驚喜],
進而,在這個過程中中,重新認知世界,評估每一件事發生的可能,并随之調整自身行為模式。
時刻都要保持警惕,每一次呼吸都需戒備突發情況...好在,對于霧島栗月來說,這并非難事。
正如早在一無所知之時,他便跟随費奧多爾一腳踏入人類世界,四處流亡,那時,同樣的危機四伏中,他曾飛快學會了人類的語言、熟悉各種表情規則、各種各樣的複雜生存技巧。
而現在,不過是再一次習慣一種新的生存方式...
況且,黑手黨的大樓修得十分堅固,既沒有天花闆突然掉落,也沒人腦子抽風開飛機來撞大樓,至少迄今為止沒有,
不過再過幾天就說不一定了,在[厄運]的加持下,也許那時連睡覺都會猝死?
要真是那樣,也沒辦法。
霧島栗月聳聳肩,看向屏幕,——在他思緒亂飛之際,電腦已經順利打開了。
紛繁信息映入眼簾,車禍、坍塌、火災、各種各樣的事故報道、标題可疑的不明情報包、還有大大小小的,五花八門的襲擊事件,
——随着城市越來越混亂,一些曾被港.黑鎮壓了的小組織又不約而同冒出了頭。
就像韭菜一樣,一茬接一茬,每當嗅到些風雨變幻,機會主義者們總是隻增不減。
而有了這些非.法勢力的加入,橫濱局勢也愈發動蕩,異能特務科、黑手黨、武裝偵探社...各方入場,看不見的死亡陰影在城市上空蔓延,不知不覺人心惶惶。
唉,難搞。
霧島栗月歎了口氣,雖然他已做了重重保險,不過看樣子,情報封鎖是維持不幾天了。
黴運一來,遲早要完。
*
看見森鷗外的時候,霧島栗月并沒有意外。
自那天的事發生後,他們之間的相處已恢複如常。
男人的态度重歸于溫和,猶如一座高山緩緩沉入海中,将鋒利的棱角隐沒。
于是他也識趣地戴上假面、披上皮毛,裝作一頭早已馴服的狐狸,在秩序森嚴的龐大組織中,洗去桀骜,磨平利爪。
黑手黨是永不停歇的機械城池,龐大複雜,薪柴不斷,爐心燒得通紅,而齒輪與齒輪,也不過是回到各自的位置,調整好角度,繼續旋轉...或許,這叫做相處。
無需解釋,也無需多言,他們都很清楚,
也并不在意,明明談不上多親密,卻總能在這種奇怪的地方保持一緻,默契驚人,或許,——計算、謀劃、判斷、衡量...太多相似概念于他們身上交疊,太多了解讓他們看清彼此。
而理性,總更容易維持假象。
杯子碎裂的玻璃碎片被一一拾起,投入紙簍中,餘下碎屑也被掃入了撮箕中,霧島栗月坐在床邊,看着男人手持掃帚的模樣,感到了一種新奇。
奇怪的組合,他想到。
收拾完後,森鷗外這才走過來,“怎麼了?”語氣漫不經心,仍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好笑。
他面前的青年,不用檢查也看得出來,明明臉色已因發熱而泛紅,卻是一副用手撐着床沿,歪頭看好戲的神情。
乖巧,又有點傻愣愣的。
平常可不會如此。
若是在平時,對方隻會小心翼翼地藏起爪牙,狡黠地裝乖...他就是知道,也樂得去配合。
很有趣不是嗎?
而現在,大概是真的燒得厲害,少了某種謹慎疏離後,那雙眼睛,連眼神中的奇異也變得直白起來,放肆又新奇,那種眼神...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