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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拮抗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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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我很好。”霧島栗月回答。

一陣輕笑飄來,以示他掩藏的拙劣。

“對了,阿斯——,”

時隔兩年,對方又再一次叫出這個名字。

音節被拉長,微翹的滑音,莫名缱绻,用以釋放信号,

——很多時候,霧島栗月都覺得,每當這個人這樣叫他時,他在其中聽見自己,就如同狗聽見哨聲。

他聽見對方說,——[mine],我的,寒月。

每一次,他都這樣輕易地被帶走,卷入某種節奏,

而現在...

費奧多爾撥響了弦音:“還未祝賀你,你十八歲了,”

“國際法中的成年日,廣泛性行為允許的年齡...不過,我恐怕,你并沒有為自己找一個适合的——”

遙遠的聲音一如既往優雅從容,輕撫一般地吐息,

他頓了頓,似在斟酌,

“練習者,”

“那個男人,想要你成為一個完全受控的傀儡,這太貪婪了不是嗎?”

疑問黯淡了光線,而船艙牆壁上栖息着影群,

它們藏在木闆與木闆的縫隙,悄無聲息,緩慢遊移,

霧島栗月盯着牆,嘗試掙脫出來。

他沒有回答,試圖發起新一輪诘問:“不是你選擇了他嗎?你将我轉贈于他人,并欣然附上了說明書。”

一如将狗繩轉交至他手。

兩年前,森鷗外收到的那份資料——關于1407号異能力體的實驗記錄,顯然出自費奧多爾。

當然,并非全然真實,

那其中删去了有關[卡波利尼亞]的部分,并将罪名轉嫁到了澱切集團頭上。——卻也足夠了。

足夠當時的森鷗外掌控更多了,

醫生由彼接過繩索,剖開他的心髒,将他捆縛于前。

“隻是暫存。”

“哦。”

蒼白的單音并不怎麼相信。

“你大可以離開,你的四肢受控于你的頭腦,與行為。”

費奧多爾的陳述卻令事實悄然發生了改變,質疑被抛了回來,

一瞬寂靜,忽而失語,

霧島栗月聽見自己呼吸的消散...

繼而緩緩吐出,“你在哪兒?”

他不得已轉移了話題。

透過散碎的電流音,聽筒傳來波浪的聲音。

“我在海邊,加利福尼亞的西海岸,在,同一片海的另一側...”

十六個小時的時差下,東京的夜晚于大洋另一邊不過五六點的清晨,

海風徐徐,頭戴白帽的青年裹着大衣,緩步行于海灘,四野空無一人。

煙藍暮色彌散如霧,天際泛起魚肚白,

海浪嘩啦嘩啦沖上岸,砂礫潮濕柔軟,

按着耳機,費奧多爾遙遙望向了黑海,西面,

那裡仍是一片岑寂的黑夜,海水如墨暈開,由淺至深,離岸越遠便愈發深邃,直至遠方,黑潮翻湧,與夜幕不再分明,

黑黝黝的,卻好似仍有一線淺光懸浮在那兒,或許,是東京霓虹遙遠的反光?

而海是聯通的。

他們之間相隔了一個白晝,或一個夜晚。

“還記得嗎?”

置身晨曦,費奧多爾在風中低語:“綠草如茵,陽光于碩果累墜的葡萄架灑落斑駁,溪流倒映天光,幾隻邊牧,幾個牛仔,還有如雲般的牧着的羊群...”

“那時候,我們曾說過,去聖土多奈多買下一片草場...”

低緩的叙述在雲霧間穿行,輕盈的,拖着尾巴。

記憶萦繞鼻尖,霧島栗月幾乎嗅到了那氣味,——從窗縫中飄入的風雪,還有,費奧多爾毛絨絨的衣領掃在他臉上時,清冽又幹燥的溫暖。

彼時,柴火劈啪作響,他們曾縮于暖爐邊,說一些無意義的設想,“把房子建在海邊...”

聽筒的聲音于他腦海中,與記憶并行:

“日落時,海流送來溫暖的潮濕,霞光将屋頂映得金黃...”

費奧多爾會在南方養好寒疾,如果沒有,他就把鍋子般到院子裡,一邊給病人煎藥,一邊守着紅彤彤的鍋子,和對方一起看太陽從海平面落下去。

那時,他曾想過這麼遠...哈,

這個人,總有這種魔力,将言語化作使人深陷的淤泥,抑或尖刀...輕易于一瞬便将他拉回過去。

又或許,隻是他們太過熟悉,相知甚深?

他們曾分食同一片黑暗,那黑暗,苦澀卻甜美。

終于,定了定神,霧島栗月開口:“但你放棄了。”

“我弄丢了你。”

“出于深思熟慮。”

“出于迫不得已。”費奧多爾玩弄着詞句:“而你,仍為此介懷,卻不再憤怒。”

“我不得不接受,我已接受。”

“這很好,我們都開始了新的生活,然而,舊時光卻總是難以離去,一如船隻身後的尾流,我想,我們共同的舊友,——列昂尼德,他終會追尋而來,抵達陸地。”

“他已經來了,借由你之手,送至我身側。”

“那你要小心了,雄獅饑腸辘辘,腦髓間充斥着怒火,理性燒卻,那是一頭真正的野獸,初出茅廬,蠻不講理。”

語言的精妙被玩弄于股掌,栩栩如生地展示畫面:“他不會殺死你,卻渴望生食血肉,撕咬你。”

再生動不過了。

霧島栗月眨了眨眼:“而我早有準備。”

獵手正安靜以待,匿身于流動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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