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不知道她在笑什麼,隻覺得這笑聲落進耳朵裡面甚是諷刺,不由大聲罵了一句:“臭小子!”
忘懷站在那裡,依舊是悠然閑适的樣子,依舊是渾身到處都是破綻,門戶大開,可這虎目漢子卻是連動都不敢再動,冷聲道:“你是哪門哪派的?報上名來!”
那忘懷笑道:“你是哪門哪派的?報上名來!”
那虎目漢子一怔,被她問到,心中頗為不快,他雖對這小子有些恐懼,卻也不是全然害怕的,隻是冷聲道:“你也配知道爺爺的門派師從麼!”
忘懷依舊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鹦鹉學舌般答道:“你也配知道爺爺的門派師從麼!”
這連着兩句話竟是連語氣節奏态度都是一模一樣。
那虎目漢子聽到這裡,又如何不知忘懷是故意學他說話消遣他?隻是破口大罵道:“你且給我等着!你爺爺我等等就拔了你這舌頭。”
忘懷叫他這樣一罵,卻也不惱,隻是微微一笑,将那劍在地上一插,那虎目漢子還沒來得及分辨她這是要做什麼,就隻覺得月光下黑影一閃一晃。玉樓站在屋頂上,就聽得“啪啪”兩聲脆響,再同那虎目漢子看時,忘懷卻已站在了原地,持劍在手。
那虎目漢子隻覺得面頰火辣辣疼痛,便是不摸也知道左右兩張臉上隻怕已浮出兩個五指掌印來,這兩下耳光速度極快,竟叫人絲毫來不及防備,那虎目漢子看向這鬼面女郎手中長劍,曉得若是方才她用的不是手,而是長劍、快刀、匕首,隻怕他連護住自己都做不到,那人隻消在他脖子上一抹,便能立時取了他性命。
那虎目漢子不由低聲道:“你……”
忘懷“嗯”了一聲,不加理睬,隻是瞧着他,漆黑月色之下,虎目漢子隻能瞧見忘懷面上那張陰森鬼魅的面具,又瞧見她那面具上黑漆漆的兩個孔洞,又思及方才這人似遊魂鬼魅般的身法,心下不由駭然道:“難道這人真是鬼嗎?不然怎麼全然沒能瞧見他的動作?”
他此番前來先是叫玉樓抽了一鞭,又叫面前這小子打了一巴掌,面上實在是滑稽好笑,他思及此處,不由生出幾分退意,但又想到自己家主人往日行事作風,不由得又打一個寒戰,反将那退意壓下去幾分,心道:“若是當真誤了主人大事,隻怕遭了兩巴掌一鞭子都是輕的。”
想到這裡,這虎目漢子正待出手,卻見那鬼面人将劍一擡,那劍一擡起,劍身上的劍銘“斟酌”便一下子落入那漢子眼簾,他不由低聲短促地喊了一聲:“浪蕩客!”
接着他又擡頭看向那鬼面人道:“你還活着!”
那鬼面人卻不說話,隻是用面具上那兩個黑漆漆的圓洞注視着漢子,隻叫那漢子心裡頭發毛,不由得嚎叫一聲,将刀一收,竟不管不顧地要逃。
那玉樓在屋頂上瞧完全程,眼見得那漢子要走,急忙躍下屋頂喊道:“你給我站住!”
兀那漢子又如何會理?隻是連忙抽身逃去了。
玉樓追出幾步,卻又比不過那漢子輕身功夫,隻得返回過來,想要去問那忘懷拿回匣子。
卻見那忘懷将匣子擱在一旁,正彎腰将那先前被削了一隻耳朵的葛十六踩在腳下,将他反手背了連同手腳一道綁住,找了根繩子吊在樹上,踢了一腳,倒似一個拿東西取樂的孩童。
那玉樓見她将那葛十六的鞋子脫了塞進葛十六的嘴裡,不由眉頭微皺,不去看,轉而對忘懷道:“把匣子給我。”
忘懷将身一轉,也不管身後那葛十六嗯嗯啊啊亂叫,隻是對葛十六罵了一句“你要是敢吐出來,我就把你頭發一根根拔光,再叫你吃進去。”,這才轉身對玉樓道:“你忘記我名字了嗎?”
玉樓看她一眼,眉頭微皺,頗有些不情願道:“忘懷,把匣子給我。”
忘懷笑了一笑,又道:“你名字呢?”
玉樓眉頭緊蹙,似乎不想同她說這件事。
那忘懷卻不依不饒道:“喂,你名字呢?”
玉樓隻覺得她聲音雖然低悶不分男女,卻也能分辨出她說話間帶着俏皮活潑的少女語氣,不由放緩了聲音道:“玉樓。”
“玉樓?”忘懷邊念着這個名字,邊笑嘻嘻從一旁陰影處拿來匣子抛給她。
玉樓猝不及防又伸手接了,卻見那忘懷将一旁插在地上的寶劍收入劍鞘,擡了擡下巴,嬉笑道:“漂亮的玉樓姐姐,東西還你了。”
說罷她又擡腿踢了那葛十六一腳,還不待玉樓反應過來,身影一晃。
玉樓隻得瞧見她猶如一隻靈巧的鳥兒一般上了屋頂,站在上頭,背對着那一輪月亮低下頭道。
“玉樓,你有一個好名字。”
說完,就像她突然出現那樣。
又突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