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或不是,現在卻沒有人能做得準數。
玉樓眉頭緊蹙道:“若是真想知道是還是不是,隻需要明日前去見上一見就是。”
陳醉道:“你要如何去見?”
玉樓不由一怔,想來這事确實是一時半會兒之間無法解決之事,隻得歎了一口氣,兩個人都是一派心事重重的樣子,隻是吹熄了燈,各自揀了地方睡了。
這一睡又不知道過了幾個時辰,隻是道再醒之時已聽得窗外有鳥輕啄門窗發出細響,玉樓兀自轉醒過來去看,見得屋中雖還有些昏暗,但屋外已有灰蒙亮光透進,想來已經是黎明了。
玉樓昨夜為了避開陳醉,并未吃東西,隻是覺得腹中饑餓,四顧之下卻一無所獲,便決意起床去店中尋些吃食,但她也不曉得陳醉醒了沒有,便行到屏風後面,卻見得那床上幔帳垂下,床旁一雙黑靴,而床旁的小幾上則擱着陳醉那隻從青關鎮帶來的長匣。玉樓曉得這長匣之中放着陳醉的日常用品,是以隻是瞧了一眼,又見那匣子的活扣沒有扣好,便打算伸手過去幫她扣住。
隻是她才走到那匣邊,手還未伸過去,就忽的聽見床上傳來欠伸之音,那人聲音帶着剛睡醒的啞,低聲道:“是誰?”
玉樓見她醒了,正待開口說話,卻見得那床上伸出一隻手來将那幔帳撥開。陳醉依舊半閉着眼,低低呼了一口氣,一頭長發披散在肩上,有幾縷順着她的領子溜進她雪白的亵衣裡,可那黑發落在她的鎖骨之上,卻是将她那袒露出來的那小小一塊肌膚襯得更白。
玉樓隻瞧了一眼,便隻覺得像是被那一抹白燙到一般扭過頭去道:“是我。”
陳醉啊了一聲,接着伸手從枕旁取了發簪過來,将那及腰長發松松一挽,利落盤成一團,用簪子固定在腦後,又取了那蒙眼的白绫将眼睛縛住,她動作不緊不慢,有一種悠閑自在,做完之後才緩聲道:“那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玉樓見她要下床穿衣,便從一旁的衣架子上取了她慣穿的幾件衣物遞了過去。陳醉瞧不見,不意觸碰到玉樓手指,卻覺得她指尖有些發涼,但還來不及開口,玉樓的手猛地一縮,那一抹涼便又倏然消失了。
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聽得玉樓一如既往冷聲道:“天才剛亮,你要是願意可以多休息一會兒。”
陳醉隻當自己方才一瞬間所察覺到玉樓的那一絲慌亂乃是錯覺,故而也一如往常,慢條斯理穿衣服道:“不了,既然醒了,又哪裡有睡回去的道理在,睡醒了,又如何能再睡着?”
于是兩人便各自洗漱完畢,打算出門去用飯。
正在這時,兩個人卻忽的齊齊聽見那屋外傳來一陣幽怨如訴的笛聲,那笛聲似是在訴說心中悲痛怆然,叫這兩個人聽了隻是覺得心中難受。但這笛聲隻響了小小一段便又停下,接着又傳來與方才重複相同的曲調,隻是與先前不同的是,這曲調比之先前那段卻是斷斷續續的,并沒有之前那段熟練。
——就好像是兩個人在吹一樣。
玉樓與陳醉心中覺得奇怪,便齊齊行出門去,玉樓甫一推開門,便瞧見門正對的屏門之外,正立着一大一小兩個人影。
陳醉瞧不見人,但能聽到說話聲響,玉樓也是看得真切,一眼就瞧出,那一大一小兩個人影正是霍仲萍和那個昨夜玩彈子,被叫做“鶴溪”的孩子。
那客棧門面并不大,但内裡卻極為廣深。玉樓與陳醉兩人的住處正處在那院子最深處,若是換在旁的房間位置,卻是輕易聽不見這笛聲的。
兩個人一路下的長廊台階,行到院中,那院中以碎石鋪就一條小徑,有人行走在其上便極容易發出聲響,這也就叫原先在認真教學的霍仲萍一下子轉過頭來,看向來人。
她面上神情本是嚴肅,但一回頭,甫一瞧見來人是誰,卻忽的一笑,露出臉頰上一個小小梨渦,對玉樓和陳醉語帶抱歉道:“是驚擾了二位休息嗎?”
玉樓先看一眼陳醉,這才搖了搖頭緩聲道:“沒有,我們兩個……都醒的比較早。”
玉樓今日穿了女裝,并不是昨日那般男裝打扮,模樣更是冷清漂亮,好像冷玉雕就一般,竟叫人有些挪不開眼,而她身旁的陳醉雖雙目失明,卻也風姿綽約,氣度娴雅。兩人立在一起,若是要評價誰更美些,反倒是難分高下,隻當是一雙絕世玉璧,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妙,放在一起甚是相稱。
玉樓見那霍仲萍雖然笑着,可眼神目光卻不動聲色打量着陳醉,心中忽生出些許微妙的不适,便假做好奇,向前斜跨一步,将陳醉擋在身後對霍仲萍道:“不過,這是在教吹笛嗎?”
霍仲萍見視線被阻,又隐約察覺到玉樓的态度,便不再看,隻是伸手拍了拍鶴溪的肩道:“是啊,這孩子纏着要我教她呢。”說完她便對鶴溪道,“今天就教到這裡,你且先回去。”那鶴溪并不說話,隻是點了點頭,不過一會兒便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