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醉坐在地上伸手摟抱住玉樓,方才她伸手觸摸玉樓的手掌,隻覺得冰冷刺骨,但一撫玉樓額頭,卻又覺得玉樓的額頭滾燙,甚至額上還滲出汗來。
那切斯卡緩步走到玉樓陳醉身邊,俯身彎腰,想要查看玉樓的面色,這洞中黑暗,借着火光也需要近些才能看得清楚明白,但見得玉樓的面色倒是同先前一般,瞧不出什麼,可嘴唇蒼白,眼睛在眼皮底下來回不安滾動,呼吸急促,整個人蜷在陳醉懷裡裡,發出淺淺的呻.吟聲。
陳醉伸手将玉樓的腦袋摟在懷裡,聲音因為緊張擔憂而有些發緊,兩個人靠得極近,在這樣不斷的呼喚聲中,玉樓才微微睜開眼,呼出一口氣來。
切斯卡一瞧見玉樓睜開眼,便急忙喊道:“她醒了!”
玉樓勉力睜開眼,隻覺得全身忽冷忽熱,總是控制不住要打寒噤,昏迷之中她隻瞧見極為熟悉思念的面龐湊到自己面前,她想要伸手去撫摸那張臉,可覺得身子又沉又重,不論如何都擡不起手來,隻能低聲呼喚道:“是……是你麼?你來找我了麼?”
陳醉伸手摸索着玉樓的手臂,将玉樓的手也團入手中,隻覺得玉樓的手心又冰又冷,而玉樓神志不清,就連說話都沒有力氣,便是如陳醉這般好使的耳朵都聽不清她到底含糊說了些什麼,便急忙道:“什麼?你說什麼?”
玉樓的額頭又熱又燙,先前連手都擡不起來,現下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竟将陳醉的手緊緊握住,聲音都變得那樣可憐無力,眼睛一眨竟也滾下兩行熱淚來:“你……求你别離開我……”
陳醉聽她這樣說話,心中又酸又澀,但又不知如何應對,猶豫一會,還是伸手将她攬入懷裡,輕聲安撫道:“我不走,就在這兒陪着你。”
那玉樓将陳醉緊緊摟住,心中安定下來,不知何時竟又昏沉沉睡了過去。
那顧年雪淨了手過來查看,歎了口氣道:“樓爺受了傷,又受了凍,這才發起高熱來,這洞中雖比之外頭要暖和,可到底還是不方便供他休息的。”
陳醉嘴唇緊抿,她是那樣聰慧的人,又怎麼會不知道?但現下又哪裡能夠給玉樓找暖和好休息的去處?
顧年雪這話一說完,洞内又是安靜一片,靜谧到一點點細微的聲響都能叫人聽得真切清楚。
——也就在這時,陳醉又聽到那一點點往下滴落的水聲。
“水聲……”陳醉猛地将頭一擡,“你們有聽到水聲嗎?”
寒冷的風襲擊着這塊土地,在這種天氣下,滴水便可成冰,即便是山洞比外頭更暖和些,也不會有流水存在,是以這時候的水聲就顯得有些突兀且離奇了。
陳醉的耳朵很好使,她雙目不可視物,所以其他感官便格外敏銳。
切斯卡搖了搖頭正打算回答沒有聽見,但顧年雪眉頭一皺,在客棧裡是見識過陳醉這雙耳朵的本事,自然不疑,直接問道:“哪裡?”
這洞中安靜,除了不時有冷風從洞外縫隙之間呼嘯穿進洞内,發出尖利的吼叫聲,身旁也隻有火堆燃燒發出的噼啪聲響,混雜着水在小鍋中咕嘟沸騰的聲響,那麼一點滴水聲落到陳醉耳中就清晰可聞。
陳醉将頭擡起來,直直“注視”着洞中黑暗的一角,微微一擡下巴示意道:“那裡。”
山洞很大,可以停下一架馬車并一兩峰駱駝,可以供兩隻野獸在洞中撕咬奔跑,也可以讓人從洞口到裡面行走約莫有半炷香功夫才走到底。
火光煌煌,有風在洞中微微吹拂,将切斯卡手中火把上的火焰吹拂晃動起來,雖然并不猛烈,可忽明忽暗之間,更增添幾分陰森鬼魅。
陳醉将玉樓背在身後,用鐵杖橫在身後托住玉樓的身子,顧年雪抓着她的手臂,三個人在洞中緩慢行走,稍微不小心踢到一顆細小的石子,滾落掉下那有高低落差的地方,那洞都會發出悠沉的回應聲。
“這山洞好大。”切斯卡走在前面,伸出火把在黑暗之中來回晃動,試圖用驅散黑暗,但也隻能一晃瞧見那些常年生活在黑暗洞中的靈巧蟲獸在聽到聲響之後就快速沒入石縫岩壁之間,再不見蹤影。
年輕的胡族姑娘喘着粗氣,伸手揩了揩額頭上的汗珠,忍不住扯了扯衣襟,嘟囔了一句:“诶,怎麼有些發悶?”
說話間已進行走到山洞的盡頭,切斯卡将手臂高高舉起,但也瞧不見山洞頂端到底在哪裡,一切都被隐藏在自然鬼斧神工的黑暗裡,風在洞穴裡低聲喊叫着,彰顯着它的存在,卻又不肯過于兇暴,好像害怕驚擾這遠來的客人。
陳醉被顧年雪抓着手臂引路行走,鼻尖嗅聞到淺淡的獸腥氣味,混雜着淡淡的血味,在切斯卡腳步停止轉回身的時候突然開口道:“往左邊走幾步,你瞧瞧,地上是不是有血?”
切斯卡依其所言在地上走了幾步,用火把一探,果然瞧見地上有剛幹涸不久的鮮血,旁邊還混着幾簇黑色和白色的毛,顯然就是先前死在陳醉手裡的那隻黑熊,和與黑熊搏鬥,最終被黑熊所殺的雪豹留下的。
顧年雪也走過去瞧了一眼,又見得一旁的一塊平坦巨石上似乎似乎留有巨大的抓痕,又見一旁留着一些正常脫落的毛發,心中便也有了大緻的推測。
想來因着這寒冬臘月,黑熊正窩在這洞中休眠過冬,那外來的豹子寒冬冷月裡找不到吃的,便大着膽子襲擊了這頭黑熊,緻使這黑熊腿上受了傷,但自己也因為惹怒了黑熊,死在黑熊口下。
那顧年雪見那抓痕又狠又深,心中不免駭然,又思及那黑熊雖然受傷,但依舊不是一個好對付的對手,可這位目盲無鹽的樓夫人卻能持刀搏殺,實在非常人所及,不免對這位樓爺和樓夫人的來曆師從更是好奇,更不提這兩個人的目的所在似乎有所遮掩,但她心裡清楚,這兩個人有意隐瞞,她貿然詢問隻怕不妥不提,更不要講這位樓夫人心思缜密,膽大心細,問的多了,隻怕便立時會被發現自己的算盤心思,現下她們四人相互扶持,還是保持如今的關系才是上上策。
思忖間,顧年雪下意識伸手去摸那抓痕,隻是手才一碰上,便立時縮了回來,那切斯卡站在她身旁,見她如此,便也下意識問了:“怎麼?”那手也跟着摸了上去,卻也和顧年雪一般反應,猛地将手縮了回來,驚訝道:“這石頭怎麼是熱的?”
顧年雪将頭一擡,身子站直,推搡了一把切斯卡,那切斯卡不明所以,叫顧年雪輕輕推了一把,手中的火把便叫顧年雪拿了去,切斯卡有些不明所以,隻得看着顧年雪執握着火把圍着這塊巨石走動。
黑暗之中火光将顧年雪的側臉照亮,卻見顧年雪眉頭緊蹙,似是猶疑思索,沒過一會兒,切斯卡便聽見顧年雪道:“這兒!到這兒來!”
切斯卡啊了一聲,往前走了沒兩步,又像是想起什麼一般往後抓住了陳醉的手,她們一道追着光行到的身旁,越走越近,竟聽見呼呼風聲之中混雜着滴水的聲響。
那切斯卡行得近了,卻見地上波光粼粼一片,微微氤氲着熱氣,正當這時,顧年雪将那火把再舉起一些,舉目望去,便見得一處約莫有丈寬的圓池,隻是粗粗看去深不見底,而那池中水清溫熱,顯然不知何處有活水湧來,在這裡彙聚成池。
而那池中熱氣蒸騰,一旁又有一塊巨岩探伸其上,水汽凝結便又落回水中,多處水汽凝結滴落,那聲響來回不斷,好似天然樂章,那陳醉所聽見的滴水聲響,便是來源于此處。
陳醉在一旁聽了顧年雪與切斯卡所言,略一沉思便道:“想來方才那塊石頭溫熱,便是因為大半探入這池水之中,而那黑熊冬日貪暖怕冷,便循着找到了此處準備安眠,卻不想先被雪豹驚擾,後又被我們打擾,如此說來,我們這群人對這位‘主人家’來說,倒是‘不速之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