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玉樓側耳去聽，但聽得那佳麥爾同那一旁的老者說話，隻是說的是胡語，她卻是一個字都聽不懂，一旁的忘懷見狀卻是輕輕笑了一聲，玉樓便又在黑暗之中瞪她一眼道：“你笑什麼？”

忘懷叫她罵了卻也不惱，反問道：“你聽得懂他們在說些什麼嗎？”

玉樓眉頭一蹙，也不答反問道：“我聽不懂，難道你就聽得懂嗎？”

忘懷又笑一聲道：“如何不能？”說罷便将這兩個人所言簡略說給玉樓聽了：“這兩個現下要去找一個叫木亞的人。”

玉樓起先還隻是盯着那佳麥爾，但一聽忘懷說了“木亞”這個人名，便立時抿緊唇低聲道：“你确定聽到的是木亞兩個字？”

忘懷叫她責問也并不惱，可也有意逗她，便嬉笑道：“我可沒有姐姐你厲害，聽錯了也是有可能的。”玉樓一聽她這話，有哪裡不知道忘懷是在戲耍自己，便伸手将忘懷推了一推，雙足一點，就輕飄飄翻上屋頂去了，現下這巷中并無旁的人在，多是去參加外頭的楊神節，那佳麥爾和老頭雖然遮掩音量，但周遭俱靜，而玉樓耳力雖不如陳醉這般好，但也能聽個清楚明白。

“姐姐很緊張這個叫木亞的人？”玉樓才上了房頂不久，耳旁又突然傳來忘懷的聲音，玉樓想也不想出肘後擊，卻不曾想反叫那忘懷一把擒住，一下失了平衡，落進忘懷懷裡去。

“你！”玉樓一下子叫她摟住，擡起腳來就要踩忘懷，但不曾想忘懷輕笑一聲，錯開腳步，叫玉樓一腳踩了個空，接着一下子按下玉樓身子，同她一道伏在屋頂上，噓聲道：“你瞧。”

玉樓這才發現那佳麥爾一下子停下了腳步，正将手扶在刀柄之上，雙眼銳利且警惕地環視四周。

“佳麥爾先生，怎麼了？”那老者低聲說話的同時，忘懷也将他所言換成漢話說給了玉樓聽。

“不，沒什麼。”那佳麥爾看了一圈，見周遭并無什麼動靜，便有轉頭看向那老者道，“特塔科，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那被叫做特塔科的老者點了點頭：“是，您說的是，但是您也不必要太過擔憂，這一片地方是木亞老爺的地盤，沒有人敢在這裡放肆。”

佳麥爾示意那老者繼續在前帶路，搖了搖頭道：“哪怕在幹淨的地方，說不定暗地裡也會有老鼠的。”

那個特塔科臉色微變，但還是沒有表現出來，隻是附和道：“佳麥爾先生，說的是。”

佳麥爾見那見特塔科如此恭敬，神色稍霁，這才接着對特塔科道：“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怎麼？你們還沒找到下落嗎？”

特塔科低低呼喊了一聲道：“天神在上，要是有點消息就好了！”

佳麥爾輕啧一聲：“你們知道老爺對那隻鷹看的多緊要，哪怕木亞的性命在它面前都不值一提，你們真是沒用！”

特塔科叫他罵了，卻是一個字都不敢反駁，隻是将頭垂得更低，用一種哀求的語氣道：“佳麥爾先生！我的侄子已經因為這件事斷了一條腿了！我可憐的孩子！”

佳麥爾罵道：“他将鷹放跑了，那是他活該！隻是斷了一條腿算是便宜他了！”

那老者叫他又罵一句，卻是一句話都不再說了，兩隻袖子隻是不停揩着眼淚。

佳麥爾見他這樣，面上神情更是不耐，手指不住在刀柄上敲擊道：“安靜些！真是叫人心煩！他明知道那隻鷹有多麼重要！卻還是叫他弄丢了！蠢貨！蠢貨！”

特塔科叫他一罵，身子瑟縮，不敢再多說一句話，說話間兩個人也行到一間破小院落之中，那院子又小又舊，隐在街巷一角并不起眼，院中有什麼陳設物件卻是一眼就能看清，特塔科和佳麥爾，推開那朝南的大門進到屋子之中，玉樓同忘懷隻見得那屋中一亮，緊接着也不知道怎麼的，那燈光便逐漸微弱下去，而又消失不見了。

玉樓和忘懷在那屋頂上隐蔽身形跟蹤到此，又在外頭等了數息，卻始終不曾聽見任何聲響，心中不由覺得奇怪，但玉樓憂心那屋中有人在，不敢推門進去，反倒是那忘懷在門口站了片刻，便大咧咧伸手将門一推，便即跳了進去，玉樓阻攔不及，也隻得緊随其後一道踏入屋中。

那屋中一眼就能看完，隻兩扇極小的窗開着，一扇北一扇南，吹着寒風，除此之外便也隻有一張桌子、一張土炕、一個櫃子陳設屋中，玉樓借得屋外月光粗看一眼，并不曾發覺兩人蹤影，心中不由一奇，這兩個大活人怎麼憑空消失不見了？

玉樓又急忙行到那床邊借着月光細看，但見窗台上厚厚一層灰，她又比了比身量，卻發覺以她女子這般身量都不可能過去，更勿論方才那兩個男子了。

“大門隻有一扇，窗子也就那一個，既沒瞧見他們從門口出去，又沒發現他們從窗口出去，況且……”那忘懷伸出手一指那破窗之外的地面，但見得那雪蓋在地面之上，并無人行踩踏的痕迹，“這兩個一個老頭，一個外家功夫強悍的，怎麼都做不到踏雪無痕吧。”

玉樓聽罷，收回目光，又轉頭看向忘懷道：“那你又是怎麼知道屋子裡面沒人的？”

忘懷笑了一聲道：“燈光不是一下子熄滅，而是逐漸弱下去的。”

玉樓眉頭一挑，口裡呼出白氣來：“還有呢？”

忘懷又笑，伸手點了點玉樓的耳朵道：“姐姐也有一對耳朵，怎麼就做擺設呢？”

玉樓聽她玩笑譏諷也不惱怒，斜乜她一眼，又環顧室内：“既沒從大門出去，又不曾翻窗離開，還能在哪裡？”

忘懷雙手抱劍，又笑一聲：“是啊，還能在哪裡？”

玉樓道：“定然别有出路。”

忘懷在她說完之後也跟着鹦鹉學舌道：“定然别有出路。”隻是那“路”字剛一說完，玉樓便立時拔出後腰匕首直直襲向忘懷，這一下又快又急，直往忘懷頸上戳去，可忘懷既不躲避也不格擋，隻是施施然站在那裡，微笑道：“姐姐，求人幫忙這态度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