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眼睜睜看着遠山醫生推來三張椅子,并排放在一起。椅面有些起伏,三張椅子勉強連成一個隻夠側身躺着的“床”,看着就讓人覺得硌得慌,但遠山醫生還是以一種奇妙的姿勢把自己穩定在了這張“床”上,隻留下一個安詳的背影。
“那我們先走了啊,你好好休息,遠山醫生。”伊達警官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回應他們的隻有那道背影在空中胡亂揮舞的手,似乎是在祝他們調查順利。
萩原聳聳肩,和兩位夥伴交換了個略顯無奈的眼神,往遠挪了些位置,開始讨論調查計劃。
“我覺得突破口就在大田醫生的證詞,”伊達先說出自己的結論,“在急診室的時候他大概說過‘你把他帶到這麼偏僻的地方,這就是謀殺’之類的話,但當時他顯然隻是說氣話,而不是把這當證據來說,而報警時他很笃定有證據,這期間的态度轉變應該是他在離開急診室到報警前這段時間發現了什麼。”
“有道理,并且這個發現隻有他注意到了,大概也不是那些被扒出來的小道消息。”萩原想起遠山醫生所說的醫院匿名群,那裡得出的結論遠山也已經轉述給了他們——“靠父親醫療基金過活的濑戶圭人是沒有動機殺死父親的”。
“更何況那些小道消息也隻是一面之詞,”松田聳聳肩,顯然并不是很相信,“既然是達官顯貴,死後總有些遺産吧?萬一濑戶圭人是想謀得遺産呢?他們雖然一家兄弟姊妹三個人,但每個人能分到的遺産應該也是筆不小的數目。”
“先不考慮動機,”伊達看向目暮警官,此時争吵的衆人終于消停了一會兒,除卻濑戶圭人還在一個勁和目暮警官說些什麼,剩下濑戶兄妹和院方的人已經談妥,“我們現在最緊要的是調查出這案子的性質——這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再不抓緊,我們就要收隊了。”
“确實,”萩原點了點頭,思考片刻,“那就從大田醫生這裡入手,我和陣平之前至少幫過他一把,我再去試着套一套他的話。”
“那我去把監控調出來,”伊達表示贊同,“本來也是要調急診的監控留檔,這下順便再看看大田醫生的活動軌迹好了。”
“那我呢?”松田指了指自己,“要不然我去現場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你當然是吧病曆搬過來仔仔細細看一遍了,”三人背後飄來一道悠悠的聲音,“管床醫生一天到晚不就和那破病曆打交道,說不定會有發現。”
三人面面相觑,回頭看去,某道白色的影子還保持着雜技般的高難度姿勢睡在“床”上,似乎剛才那話隻是她熟睡中的夢話似的。
萩原勾起唇角淺笑了笑,松田則是指着遠山對另外兩人說:“诶,她剛才還說……”
“好了好了……”要說對付這種口是心非的性格果然還是萩原有經驗,他壓下一絲笑意,打斷松田的話,“既然分好工了我們就快開始吧,有任何發現手機聯系啊……”說着他就推着伊達往門外走去,還不忘給松田使了個眼色。
手機“叮”一聲。
[我真的不是中央空調:你就按她說得做吧,她肯定會調查下去的。]
松田搖搖頭,一邊感慨萩不愧是萩,連遠山醫生這種難纏的生物也能很快總結出類似“相處說明書”這樣的東西,一邊麻利的把一沓厚厚的病曆搬到了遠山醫生“床”邊的桌子上。
濑戶先生已經住了很久的院了,這也就意味着單是病程記錄就能出一本書來,更何況還有亂七八糟的各種檢查報告、護理記錄,倘若要把裡面所有内容羅列一遍,大概能為本章内容水不下三百個字。
而衆所周知,松田警官是個徹頭徹尾的理工男。
這些又臭又長的文書在他眼中仿佛化成了無數纏繞的線頭,但與拆彈不同,他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重點在哪,總算是體驗了一把普通人看炸彈内部結構的感覺。
有種置身于高中國文課上,坐在靠窗最後一排昏昏欲睡的感覺。
“愣着幹嘛,翻頁啊,前面那些亂七八糟的同意書都不重要,看近期的!”
突然一道聲音從背後傳來,松田警官頗有種上課睡覺被老師發現了的無措感,他快速翻了兩頁,又回頭看“老師”,發現遠山竟還維持着那個姿勢側躺着,仿佛背後長眼睛了似的。
“應該看什麼?病程嗎?”松田加速往後翻。
“不……”遠山的聲音猶豫了片刻,“照伊達警官的推理,如果是離開急診科後發現了什麼,就不會是他自己寫的病程和其他記錄,會不會是他看到急診科寫的搶救記錄發現了什麼?還是搶救期間的檢查報告有什麼不對?”
松田見她像是在自言自語思考,沒打擾她,隻是快速翻頁,依靠着靈活的手指迅速找到了她所說的部分。
“剛打印出來的搶救記錄,”他遞給遠山,“紙居然還是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