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頻雲一怔,又反應過來她說的弟弟是誰。
“說不定,”柳頻雲道,“楚公子會比你我更快決定好該怎麼做。”
紀柔遠出神一瞬。她不知雲兒為何總能如此笃定,就好像她已經看到了未來,對所有人都有堅不可摧的信心。人都是會變的,雲兒,你這麼聰慧冷靜,怎麼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這幾年她總會想從前。有些人生來投緣,她與二哥就是如此,也說不上是什麼時機。就是忽然之間,相望相聞,相近相思。
她不由得淺笑一瞬:“他會麼?”
柳頻雲有點晃神,緩聲道:“他會的。”
當天夜裡,柳頻雲有點輾轉反側。他們找了花園裡的空軒館住着,還好是夏天,沒有被褥也無妨,就是空床架實在……叫人歎息。
此時已是夜半,四下安靜,柳頻雲不想吵醒惠辭,就硬閉眼忍耐着,她忍着忍着,剛有一絲睡意,便聽見隔壁窗戶吱呀一聲,有人出去了。
這大半夜的,秋山出去作甚?柳頻雲睡意全無,悄悄地起身,也向窗邊走去。
她推開窗時,秋山躲閃不及,受傷的手臂被她看個正着。
柳頻雲一驚,也翻出窗戶。秋山坐在台階上,今夜月光皎潔,他臂上傷口顯露無疑。見她快步靠近,秋山還想将傷口藏起來,柳頻雲便硬捏住他手腕,秋山隻稍稍與她角力片刻,便放棄了。
于是柳頻雲也在台階上坐下,她小心地捧着秋山手臂看那長長傷口。藥粉剛灑好,看得出來傷得不深,可這麼長,隻怕也難受得很。
難怪他這兩日總是心不在焉,劍也時不時換個手拿。對了,昨天連馬車都是惠辭趕的,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怎麼不和我說?”她松開他手腕,小聲道。
秋山捏着藥瓶,道:“小事。”
柳頻雲稍稍提高聲音:“現在可是夏天。”發炎了怎麼辦,化膿了怎麼辦?這可是右手,劍客的右手多麼珍貴啊。一定是救她時受的傷,怎麼惠辭都不告訴她一聲呢?
“那冬天呢?”
柳頻雲被他問得一愣。冬天當然比夏天安全些,可她隐隐覺得,秋山應該不是想和她探讨科學問題。
她轉移話題:“冬天……就可以包紮了。惠辭袖子上的血也是你的吧?”
秋山沒追究她毫無技巧的逃避,道:“那是别人的。”
柳頻雲:“撒謊。”
秋山啞然,他不解:“你怎麼知道?”
柳頻雲微笑:“顯而易見的事。”我詐你的。
秋山不言,好像有點頹喪。柳頻雲道:“失了這麼多血,應該好好補一補的。等咱們離開這兒了,我帶你去吃一頓好的。惠州人都喜歡吃海鮮做的粥,你喜歡麼?”
秋山沒說喜歡,也沒說不喜歡,他道:“雲兒,你今晚是不是睡不着?”
柳頻雲下意識道:“是有些。”她突然察覺到某個問題:“你嫌我煩麼?”
秋山被她直接得一愣,連忙否認:“怎會。我……隻是随便問問。”
柳頻雲感到奇怪,不過秋山都這麼說了……她努力回憶了下,問題可能是出在……好像沒什麼問題啊。
“秋山,”柳頻雲斟酌着語氣,“你到底想問什麼?你可以和我說的,真的。”
秋山也似在斟酌,半晌,他道:“雲兒,我一直瞞着你我的身份,你真的不生氣麼?”
柳頻雲越發奇怪:“之前不都解釋清楚了?我能理解你為什麼這麼做,也能理解你和柔遠她們為什麼要瞞着我,我不生氣啊。”
秋山目光似有觸動:“那……你現在也都知道了,雖然王伯他們還不知道你已知道了。你往後有什麼打算麼?”
其實這個問題柳頻雲也想過。這是一個值得鄭重考慮的問題,稍有不慎,就真的毫無容身之地了。
她左顧右盼:“我想……我想……對了,不如這樣,咱們現在就去吃好的。”
秋山訝然:“現在?”柳頻雲已站了起來,他不由跟着站起來:“去哪裡?進城麼?”
“用不着進城,”柳頻雲笑着朝他招手,“咱們去大廚房裡看一看,保準炖着湯呢。”
世族人家吃飯必要配好湯的,好湯若不在火上一直煨着,一個晚上就能全壞掉,沈夫人最喜歡喝骨湯,這别院裡肯定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