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是順應着大自然規律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世上有太多的世事無常。
方志勇擡頭看了一眼沒有半顆星星的黑色天空,說:“時間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
丁雲晖點頭:“好,路上注意安全。”
方志勇拍了拍丁雲晖的肩膀,轉身離開。他寬厚的背影逐漸遠去,直至消失在街頭。
丁雲晖對安靜站在一旁的梁晴說:“現在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梁晴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高樓,再扭回頭,看向丁雲晖疲憊的雙眼,輕聲說:“今天真的麻煩你了。”讓他破費不說,又跟着她白跑一趟。
丁雲晖聽出了她話語裡的歉意,語調輕松地說:“我不嫌麻煩。”
梁晴看着他。
丁雲晖微微笑着強調:“真的!隻要是你的事,我都不覺得麻煩。”
梁晴垂下眼,避開丁雲晖眼裡的熾熱,抿緊唇說:“走吧。”
她自顧自地低着頭往前面的馬路走去,丁雲晖也不在意,擡腳跟上梁晴加快的步伐。
深夜的道路,來往的車輛寥寥無幾,格外的寂靜,靜到能聽到兩個人鞋子踩在地面的聲音。
頭頂的路燈暈出黃色的光圈,灑在樹梢裡,照在地面上。
梁晴的腳步忽然頓住,丁雲晖也停下腳步,疑惑地看向她,“怎麼了?”
梁晴豎起一根手指壓在嘴唇上,沖他搖搖頭,丁雲晖看懂了,合上嘴巴。
路邊的一棵樹後,有低低啜泣的聲音傳來,那聲音是想要拼命壓抑,卻又抑制不住的嗚咽。
梁晴和丁雲晖對視一眼,然後緩慢地朝那人走過去。
丁雲晖其中一隻腳踩到了石頭,發出了輕微的聲響,樹後的哭泣聲立馬止住。
梁晴緩慢地往前走,樹後的人忽然往一旁跑去,丁雲晖眼疾手快地扣住她,在她用力掙紮的時候,梁晴瞧見了她的臉,驚訝出聲:“是你?!”
女人一心隻想掙脫丁雲晖的手,聽到梁晴的聲音才停下動作,她猶疑地回過頭來,見到梁晴,慢慢瞪大了眼睛。
顯然,她也認出了梁晴。
丁雲晖手抓着女人沒放開,看着女人陌生的面孔,沖梁晴問道:“你認識她?”
梁晴沒回答,隻緊緊盯着女人問:“你怎麼在這裡?”還哭得這麼傷心。
女人眼神閃躲着,她不知道該回答哪一句,就低着頭,一心隻想掙開丁雲晖鉗制着她的那隻手。
梁晴見她一副如臨大敵的害怕模樣,走上前兩步,說:“成嚣他們又找你麻煩了?”
女人一聽到成嚣的名字,身體忍不住抖了抖,丁雲晖感受到她雙手掙紮的力氣變得更大了。
梁晴一把扣住女人的肩,女人惶恐地睜大眼睛觑着梁晴。
丁雲晖見梁晴漸漸發沉的面容,心底有再多的疑問都咽回了肚子裡。
“他們到底把你怎麼了?”梁晴看着女人問。
女人抖着手,身體和嘴唇也抖着,她緩慢地搖了搖頭。
梁晴看出她并不想說出實話,點了點頭,“行,你不想說,那就跟他去派出所一趟,正好說說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路見不平的那天晚上,梁晴并沒有報警,而是撥的丁雲晖的号碼,丁雲晖隻聽到電話裡一句:“有什麼事,你等着跟警察交代吧。”然後就被突然挂斷了。
丁雲晖正焦急上頭,十幾分鐘後再次接到梁晴的電話,她大緻說明了當時的情況,告訴他當時所在的地标位置,丁雲晖擔心她有什麼三長兩短,立馬跟上級報告申請出警巡邏。
女人一聽派出所,臉上露出明顯抗拒的神色,可她手裡再怎麼使勁,丁雲晖的手始終都牢牢地禁锢住她,急得她又掉了眼淚,腳下忍不住使勁跺了跺。
丁雲晖見狀,手裡用力一拉,斥道:“幹什麼?别亂動!”
女人肩膀一縮,整個人埋着臉蜷着脖子不講話。
梁晴見她始終不說話,收回了手,淡淡地說:“那走吧,現在就去派出所。”
梁晴瞥了丁雲晖一眼,丁雲晖颔首點頭。
梁晴徑自往前走,丁雲晖也拉着她往前走,女人定住的腳被迫往前移去,她突然用了勁蹬着腿,“我不去!”
梁晴轉過身看着她,“為什麼不去?”
女人強裝鎮定,她堅持:“我就是不去!”
梁晴看着她,女人滿臉淚痕,被淚水浸過的臉龐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憐。她很瘦,梁晴剛才抓住她的肩膀,先觸碰到的,是單薄衣衫下凸起的骨頭。
丁雲晖始終沉默着,手裡并沒有放開這個深夜在大街上哭泣的女人。
梁晴平靜地說出自己的判斷:“你不想見到警察。”
女人别過頭,又裝啞巴不回答了。
梁晴點點頭,說:“不去派出所可以。”女人聽到這句,扭回頭半信半疑地看着梁晴。
梁晴說:“那我就把你交給成嚣,反正你也不要警察為你主持公道。”
丁雲晖聽着梁晴面無表情地用吓唬人的語氣說話,壓了壓嘴角。
果然,女人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更難看,她憤恨地盯着梁晴。
梁晴平視着她因為憤怒而扭曲的面容,“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害怕警察還是更害怕成嚣。”
女人的心底交織着難過害怕憤怒多種情緒,聽到梁晴似真似假的威脅,整個人情緒失控了,尖細的聲音被扯着嗓子喊出來:“你到底想怎麼樣?”
梁晴說:“在想把你送去派出所還是交給成嚣。”
女人徹底崩潰:“你有病吧!我家死了人你也要管?”
梁晴追問:“你說什麼?死了誰?”
丁雲晖一愣,手裡抓着的女人肩膀一塌,整個人仿佛失去了全部力氣,癱坐在地上,控制不住地失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