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大男人許什麼願，搞得娘們唧唧的。”

“那你買個全是草莓和粉色奶油的蛋糕，就不娘了？”

“你這小子！又想挨揍了是不是？”

成嚣放輕腳步，慢慢走過去，像是怕驚擾了坐在桌前互相嗆話的兩個人。

他靜靜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甚至眼睛都沒有眨過一下。

燭火的光芒實在微弱，照在桌前面對面坐着的兩人臉龐，半明半昧的模糊。

年長的男人又開口解釋道：“這是我女兒最喜歡的一款蛋糕。”

他的話裡若有似無帶着淡淡的惆怅。

抽着煙翹着二郎腿的男孩吊兒郎當地回嘴：“你過生日，買她喜歡的蛋糕，你可真行。”

男人歎了一口氣，“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自然就懂了。”

男孩吐出一口煙霧，笑着說：“那還早着呢。”

男人卻沒有笑，一時之間，屋裡靜了下來。

男孩拿掉嘴裡快燃到盡頭的煙，扭頭看向坐在一旁沉默的男人，嘴邊的笑也漸漸隐去。

蠟燭一直在燃燒，融化的蠟油一滴又一滴往下流，像是半幹未幹的淚珠。

男孩斂起笑意，看着男人問：“怎麼了？今天可是個好日子啊，你怎麼還一副難過到不行的表情？”

男人低下頭，聲音也跟着低了下去，“我答應了她，今年的生日一定要陪她過的。”

男孩聽到這句話，好像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夾在指尖的煙燒到頭了，燙到他差點原地蹦起來，他扔了煙頭，甩了甩手，嘴裡連連嘶了好幾聲。

男人擡眼看向他，“抽個煙還能把自己燙到，你還能再蠢一點嗎？”

男孩一臉無畏，“我這不是聽你說話聽得太入神了麼！”

燭火的光映在他們的臉上，男孩伸臂搭在男人的肩上，“蠟燭都快燒幹了，你許個願，我來幫你實現！”

男人一臉信你有鬼的神情，他看着蛋糕沒說話。

男孩等不及了，催促道：“快點啊！”

男人臉上閃過一絲無奈，卻又因為他的話忍不住在心底冒出一絲的期翼，像是春日裡的嫩芽不顧一切地破土而出。這種想法一旦冒出頭來，就會如野草一般，勢不可阻地瘋長。

“快點快點！蠟燭真的快燒沒了！”

男人對着淺微的燭火閉上了眼睛，腦海中忽然就浮現出女兒期待的眼神，他聽見她沖自己說：“爸爸，下次我過生日你要早點回家，不要再讓我等你一晚上了！”

他記得自己摸了摸她的腦袋回道：“好。”

“說話要算話，”她鄭重其事地向他伸出小拇指，“爸爸你答應我了就要做到，我們拉鈎！”

他用自己的手指勾住她的小拇指，“好，我答應你。”

她這才笑了，帶着他的大手，晃了晃自己的小拇指，得寸進尺地對他說：“那你過生日的時候，也要買我喜歡的蛋糕！”

他也跟着笑了，“好。”

成嚣默默看着那個閉着眼睛的男人，坐在一旁的男孩也默默看着他。

男人臉上隐隐帶着笑意，他默默在心底許下願望。等他睜開眼睛那一刹那，蛋糕上的蠟燭剛好燒到底，他還沒來得及吹一口氣，它就瞬間熄滅了。

男人微微一愣，男孩像是知道他許了什麼願，攬過他的肩膀，大言不慚地笑着說：“你說你都40歲了，這差事得交給我們年輕人來幹！等我們這次任務順利完成，明年這時候你差不多也該回去陪老婆抱孩子了。”

男人明白他話裡的意思，笑着呵斥一聲：“臭小子！你别忘了誰才是領導！”

他們的笑聲分明離得很近，卻又好像十分遙遠。

成嚣試着往前再走近一步，卻不慎一腳堕入深淵，陷入無窮無盡的黑暗裡。

意識率先一步沖破迷霧般的昏黑，他猛地驚醒了，剛一睜開眼，就撞進一道默默望着他的視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