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業在手,白月光在側,那大概是沈栾上輩子最暢快的一天吧。
……
許青菱用力咬着唇,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對夜空喊叫。臉上的淚水和雨水混作一團,她渾身打了雞血一樣,這一刻拿着鐵鍬的手不是她的手,踩在泥水的腳也不是她的腳,疲憊,疼痛,全部都被大腦給屏蔽了。
她不停地挖,不要命地挖,終于,她的手觸到一塊硬物。她連忙扔下鏟子,用手刨開土,是皮鞋!
死死咬住的唇早已經青紫一片,許青菱終于忍不住喊出來:“沈安吾,你可别給我死了!”
不敢再用鐵鍬,隻能用手刨,手指在這個時候也早已感覺不到疼痛。她使出吃奶的勁将堆在他胸部位置的土給刨開,拽着他的胳膊将人拽出來。慣性讓她一屁股坐在坑底。
沈安吾全身都是黃色的土,無力地倒在地上,看不出一點活着的氣息。
許青菱的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她知道自己在跟時間賽跑,上前一把拽下頭套,又撕開他嘴上的膠布,用力拍了拍他的臉:“沈安吾,你還活着嗎?!”
清脆的耳光在夜裡聽得人心驚肉跳,她将人拽到一旁。
終于在坑底找到一塊幹燥的地方,将人放倒,她又拍了拍他的臉,一邊拍一邊探他的鼻尖,“沈安吾,你聽得到嗎?”
回答她的是死一樣的安靜,安靜得她隻能聽得到自己狂亂的心跳。
她顧不上那麼多,扯開沈安吾的衣服便開始按壓他的胸部。這才發現自己十根手指全破了,濃重的鐵鏽味在夜色中漫溢,鮮血沾在他的白色襯衣上,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也不知道壓了多少,許青菱的耳朵感到一絲溫熱的鼻息。她深吸好幾口氣,平複自己的心跳,彎下身子将耳朵貼在他胸口聽了一會。
雖然微弱,但确實在跳,剛才不是她的幻覺!
許青菱全身的力一下子洩了,癱軟地坐在地上。沈安吾仍然雙目緊閉着,一動不動地躺在那。
她拍了拍他的腿,沿着小腿一寸寸摸上去,沒有摸到任何骨頭受傷的痕迹。确定他的腿沒事,她心頭的陰霾徹底散開了。
許青菱擡頭看了一眼這個坑,決定把他拖出去,找個安全的地方,然後再打電話喊人來接他。
這個時候也顧不了那麼多,她一會正面抱着他,一會背面拽着他胳膊,連拉帶扯,連滾帶爬。
TMD!許青菱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她看走了眼,這人隻是看着瘦而已,身上沒肉骨頭打稱!
她記得以前中學班上有個同學的爸爸是送氣員。背着滿氣的煤氣罐爬樓給她家送煤氣,大冬天全身都是汗。
那個叔叔告訴她,一罐氣毛重60多斤。那她現在相當于拖着兩罐煤氣從坑裡往外爬。
她活了兩輩子,還沒搬過這麼重的東西!
此刻,她卻覺得值得!
……
興許是心底積攢的恨意碾壓了一切,許青菱最終還是把自己和沈安吾都弄出了坑。
将人拖到她剛才藏身的土堆後頭。沈安吾一臉一身的血和土,那血幾乎都是她的,她的手指全破了,血流得這會都幹涸了,他的襯衫扣子也被她扯掉了好幾顆。
面前的男人灰頭土臉,有種狼狽不堪的淩虐感,印象中那個冷酷專橫的模樣蕩然無存。
她伏下身子,将手伸進他胸前的口袋。她記得他曾經告訴過她,男士西套三件套總共有十幾個口袋,每個口袋裝什麼都有講究。
還好他身上隻穿了襯衫和西褲。胸前的口袋沒有,褲子前面插兜沒有,褲子後袋也沒有。
許青菱把他全身翻遍了,一張紙片都沒找到,看來早被那些人搜刮走了。
她從口袋裡掏出剛才叔叔給她的錢,咬咬牙塞了一百塊錢到他手裡:“我攏共就剩一百多塊了,一百塊錢給你。你要是自己醒過來,可以打車回去。等會我去前頭找個電話亭幫你叫人。你不用謝我,我不是來救你的,我是來救自己的……”
腳下的球鞋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一隻,剩下一隻鞋底裂成兩段,徹底沒法穿了。
許青菱索性直接把鞋給扔了。此刻她整個人虛脫無力,精神卻是空前的松快。
雨已經停了,夏日晚風裹在身上,一陣陰涼 。
沈安吾緩緩睜開眼,看着女孩光着腳一腳深一腳淺地離開了。風拂過她的發梢和衣擺,那身影纖細清瘦至極。
剛才被她攬在懷裡,他已經感受到那纖薄身體裡蘊含的能量了。
是幻覺嗎?
他好像聽到她叫自己的名字,帶着哭腔的自言自語,讓他有種陷入夢魇後的迷茫——她好像對他十分熟悉。
然而夜色中那一晃而過的挺俏鼻梁和尖窄下巴,又讓他深深困惑了。
他不曾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