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日頭曬得馬路都軟了。這個點也沒人來買東西,許俊文正趴在那兒睡覺,口水都快淌在玻璃櫃台上。
從昨天到現在,許青菱還滴米未進,從貨架上拿了包桶裝方便面,接了開水,坐下來開始吃。
剛才她一通發作,吳桂芬終于把兒子喊回來看店了。所以說,做人就不能太好說話,不然父母也能逮着一個孩子薅。
上輩子她就是太聽話。那時候的她就像隻戀家的雛鳥,心疼父母賺錢辛苦,在家裡幫忙,一分錢工資不拿。去遠星上班後,拿了工資便往家裡添這添那。
直到她爸許德茂去世,許青菱才被一棍子打醒。
許俊文睜開眼看到他姐手指綁着紗布,正用一種很别扭的姿勢在吃方便面。
他揉了揉眼睛:“姐,你的手怎麼了?”
許青菱:“摔了一跤。”
許俊文是個心大的,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這幾天他一直在外頭玩,聽說二姐因為上學的事跟爸媽吵架了,随口問道:“姐,你上學的事爸媽怎麼說的?他們同意了嗎?”
許青菱睨他一眼,語氣發涼:“我管他們同不同意!我反正就一句話,要不讀,就都别讀了!今年不給我讀,明年他們寶貝兒子也别想讀!”
她這個弟弟人不壞,隻不過和所有被父母大包大攬一輩子的兒子一樣,也沒什麼出息。上輩子,高中畢業,家裡塞錢讓他進電大念電視編導專業,大專三年連攝像機都不會用,畢業出來就接管了家裡的生意。
吳桂芬對兒子的能力倒是認識得挺清晰,從自己老家鄉下給兒子說了個媳婦。
許俊文覺得二姐今天怪怪的,那眼神看着他心裡發毛。
他閑得發慌,打開櫃台上的小電視機,有一搭沒一搭地看了起來。
突然街對面一陣騷動,一對男女在棋牌室門口扭打着。許俊文電視也不看了,探出頭去看熱鬧。
面容姣好的中年婦女死命地拽住男人的褲腿,哭得梨花帶雨:“你不能走!你走了,那些讨債的上門了,我和女兒怎麼辦!”
男人瞅着挺斯文,眼角一塊烏青讓他顯露幾分狼狽,用力蹬開她:“都已經離婚了,要債的再怎麼也要不到你頭上!”
圍觀村民看着直搖頭:“賭博碰不得啊。好好的老師,現在一天到晚在外頭躲債,連老婆孩子都不要了。”
小吃店的老闆娘撇了撇嘴:“誰知道這兩口子是真離婚還是假離婚!怕不是騙那些讨債的!”
一旁正踮着腳圍觀的矮個男人笑得猥瑣:“宛老師欠再多錢也不怕,他老婆還有他那三個閨女,一個比一個漂亮……”
人群中,宛月滿臉淚痕,纖薄的身影搖搖欲墜,上前去拉坐在地上的中年女人:“媽,我們回家……”
身形高大,皮膚黑亮的年輕男人站在她身後,将她護在懷裡,活像一隻護食的兇狼,瞪了那個矮個男人一眼,黑着臉驅趕着圍觀村民:“看什麼看!沒見過兩口子吵架啊!都閃開!”
年輕男人理着寸頭,穿着緊身的彈力T恤,露出滿臂的紋身,一看就是混社會的。
村長家小祖宗都發話了,誰還敢留在那看熱鬧,烏泱泱的圍觀村民都讪讪離去。宛樹鵬也被妻女拉回家了。
許俊文看完熱鬧,轉過頭看到她姐還在那啃雞腿面包,不由有些奇怪。他姐跟宛月可是死黨,什麼時候開始對宛月的事這麼漠不關心。
“姐,宛月爸媽到底是真離婚還是假離婚啊?”
許青菱餓狠了,一桶方便面竟然沒吃飽,又吃了個面包才塞飽了肚子。她用紙巾擦了擦手上的油,“我哪知道?”
知道了她也不說,對宛家那些事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一陣熱風直往人身上撲,有人掀簾進來了。
剛才還在幫宛月趕人的年輕男人,身後跟着幾個小弟,正低頭在冰櫃裡拿雪糕。
看魏東來進來,許青菱難得的眉毛都沒皺一下。
上輩子,因為宛月的關系,她非常讨厭魏東來,每次見到他都沒好臉色。
橡樹村是浔城最大規模的城中村,魏家在村裡無論是财力、實力和威望那都是碾壓級的存在。魏文山連生三個女兒,才得魏東來這麼個獨苗,寵得跟什麼似的。這些年,老魏也萌生退意,想把村長交椅交到小魏手裡,把小魏放到自己幾個做木材和建築生意的哥哥那曆練,又帶着到處見世面。
村裡的流氓混混和讀書的乖仔乖女,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雖然跟魏東來是初中同學,但許青菱平時從不和他講話。
魏東來和宛月,一個是城中村的二世祖,早早出來混社會,一身江湖氣,一個是浔大中文系的高材生,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兩個都不搭。
偏偏魏東來從初中開始,有事沒事就愛招惹宛月。
當宛月說她打算嫁給魏東來的時候,許青菱很震驚,張口結舌地勸了她許久。
到今天,她都記得宛月臉上勉強的笑容:“沒辦法,我欠他的太多了,隻能嫁給他了。”
宛月從讀大學開始一直到研究生的費用,都是魏東來出的。魏東來自己學曆不高,卻很支持女朋友讀書,他曾經拍着胸膛跟宛月保證,哪怕她讀博士他都供。
宛月雖然靠着魏東來給的錢完成了學業,卻打心底看不上他。後來魏家生意一路走高,魏東來會賺錢,長得不錯,對她好,給的又多,宛月半是慕強半是恩情,還是嫁給他了。
結婚後,她給魏東來生了個兒子。沒多久魏家生意折了,魏東來因為經濟問題入獄,宛月選擇跟他離婚。
許青菱跟沈栾打離婚官司的時候,才知道魏家生意出問題,是沈栾在背後搞的鬼。甚至後來,讓宛月搬到他們隔壁,也是他暗中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