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察覺到他人的目光,竺晏偏頭看了眼,然後又若無其事地轉回來,隻顧朝着白榆笑。
盛元冉心中着急,對齊冶道:“齊師兄,我還有事,你自去練功吧。”
言罷,也不管他什麼反應便匆匆跑回去坐下,暗暗瞪了眼竺晏後盯着白榆瞧。
齊冶見她連回去坐下都還要在看那人一眼,心裡更是有說不出的苦,他站在原地半晌,最後重重踏上石階,坐到幾人對面的凳子。
“砰!”
他沒收住力道,衆人都被聲音吸引,向他看去,櫃台後的江崇幽幽丢來一句:“若是東西有損壞,我會去找曲班主談談。”
齊冶面上青一陣白一陣,頂着幾人視線從袖中翻出一堆銅闆,乒呤乓啷地放到桌上,大氣道:“這點小事,用不着叨擾我師父。”
“……這是黃花梨的。”盛元冉好心提醒他。
齊冶大驚失色:“你們開客棧的大堂凳子為什麼要用黃花梨?”
“因為富有。”白榆找到空插話。
薛明輝心虛地摸了摸鼻子,竺晏眼中閃過一抹震驚,盛元冉則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櫃台方向傳來一聲冷哼。
齊冶無言以對,想起了那天江崇報出來的一串數字。他默不作聲地起來,将凳子上上下下查看一遍,再以手撫過,好在凳子用料紮實,并未因為他那一下有任何損傷。
他松了口氣,放心坐下,隻可惜之前營造的氣勢已經蕩然無存,再對上視線,甚至莫名有幾分心虛。
他甩甩腦袋,給自己鼓勁,随後誠懇道:“盛妹妹,你真的不去嗎?”
言辭之懇切,面容之真誠,看得白榆都想替盛元冉答應了,不過她忍住了。
盛元冉沒回答,先看看白榆,然後看看竺晏,再看看薛明輝,就是不看齊冶。
“盛妹妹……”齊冶聲音越來越弱。
盛元冉百般糾結,下意識再看一眼竺晏,就見他突然彎唇,頭一歪甜甜喚道:“師父。”
在場衆人無不被激出一身雞皮疙瘩,盛元冉更是如臨大敵,連忙喊道:“白姐姐。”
白榆扭頭:“小盛,怎麼了?”
她啞然,白榆這才看向竺晏,他垂着頭,似是有些委屈,笑意散去,語調輕柔地又喚一句:“師父。”
從白榆的角度看去,隻能看見他的側臉,她有片刻怔愣,但隻一瞬就恢複常色:“怎麼了?”
“師父,你還沒檢驗我這些年的成果呢,我的笛子已經吹得很好了,二胡也還算過得去。”竺晏似乎并未察覺,擡頭笑道。
“我也要聽!”盛元冉冷冷盯着他。
竺晏面不改色:“可以。”
“那,我,我……”齊冶卡殼,他本想說他也要,但又想起曲星河,不甘心道,“我先回去了。”
“啊,那我送送你?”薛明輝起身。
放任客人獨自離開是很不好的,所以白榆幾人也起來了。
直到過橋前,齊冶心裡都還留有一絲念想,說不定盛元冉會突然改變主意,但當他走上橋面發現盛元冉的目光都還沒看過來時他就明白了,垂頭喪氣地往前走。
白榆率先往回走,盛元冉亦步亦趨,竺晏更是直接上手抓住了一角衣袖,盛元冉見了眼眶泛紅。
白榆心情複雜,輕輕将袖子從他手中抽出,無奈道:“阿筍。”
袖子被抽離,掌心隻餘空氣,竺晏頓時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手心,而後若無其事地握成拳,滿不在乎地對薛明輝說:“薛掌櫃,我們走吧。”
說着,也不管他是何反應就扯着他出去,薛明輝不明所以,被迫跟着離開。
“……白姐姐。”盛元冉小心翼翼喊她,薛明輝二人已經走了好一會了,但她和白榆還站在剛才的位置。
聽見聲音,白榆回過頭:“走吧,去看看還有沒有什麼要做的。”
盛元冉沒動,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怎麼了?”白榆的語氣與往常并無區别。
盛元冉心裡拿不定,糾結片刻後惴惴不安道:“白姐姐,我去把他們叫回來吧。”
白榆:“不用。”
“白姐姐……”
“進去吧。”
*
竺晏不知帶着薛明輝到了哪裡去習武,一直到太陽落下兩個人才回來,一回來他就直接到後廚找于老了,雖然見着人也會打招呼,但卻不再跟着白榆了。
吃飯的時候盛元冉特意等到最後才入座,她都作好了不能坐在白榆旁邊的準備,沒想到竺晏竟換了個地方坐,不僅不挨着白榆,甚至還離得很遠,她忐忑不安地坐回一開始的位置。
竺晏的異常自然都被衆人注意到了,不過也沒人說什麼,都裝作一副恍若無知的樣子,但其中也不乏真的沒看出來的。
“白榆,竺晏怎麼坐那麼遠?”伏玉自以為小聲,實則所有人都能聽清。
“咳咳咳。”薛明輝立即背過去,掩面咳嗽,稍後歉疚道,“不小心噎住了。”
被這麼一打岔,伏玉也忘了要問的事了,白榆也不會主動提起,筷子一刻不停地往嘴裡塞。
等伏玉認真吃飯,白榆動作就慢下來,以保持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竺晏那邊,見他怡然自得,時不時還與旁邊人說幾句話松了口氣。
她低頭吃飯,收回目光,随即心頭一震。
不過短短兩天,阿筍就能和大家關系處得這麼好?
回憶起這幾天的事,先前沒明白的一些事情如今都想通了。
能幫阿筍找到自己,還能幫他投其所好的,隻有一人——百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