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瑾憶醒來時,日已高空。
閉關以來她都睡得不熟,起得很早,昨夜大概是飲酒的緣故……對了,飲酒!?
她連忙環顧四周,四下整潔如初。連桌案都收拾好了。
想來自己并沒有醉得太過分。都能動身上榻睡覺了,應該沒做什麼過分的舉動。
從前她酒量便差,但還不至于一杯救倒。
隻是昨夜那壇酒是樂清仙君埋藏多年的祈金露,聞來香甜,酒性竟是一點也不溫和的。
她提起劍,打算練幾式劍術,驅散懶氣。
然而剛跨出去,就見迎面走來的寂遲淵。穿的是一身白衣。绛紫色的腰帶上綴有金紋,佩着初明歸空,
劍靈無聲,卻無時不在散發威懾。
他居然沒走?白瑾憶懷疑地眨了眨眼,想确認自己是否看花了。
“去哪?”
對面的男子無視她探究的眼神,率先開口。
“練劍。”
白瑾憶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便轉身離開了。
她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于是幹脆忽略,一字不提。
竹泉相間,叮咚的泉聲與竹葉蕭蕭似一曲和諧。其中少女裙擺金白相間,每次揮劍都旋成半花,與劍光共舞。
白瑾憶低頭看了眼劍光,長舒一氣。
她能感受到體内靈力的運作,看來這幾日的鍛體沒白費。
竹葉随劍風飄落。
在那次昏迷之前,她對修行一事十分随意。不争不搶,是她性格的底色。
但如今不一樣了。她不是置身事外的凡人,而是身負謎團的修士。
無論是上滄師尊多年的養護,還是找尋真相,或者說為了在這個能力至上的仙界存活,她意識到自己應變得強大,為了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
“我乃神龍族最後血脈,那貪得無厭的修士……對我族趕盡殺絕。取我龍晶,以嗣修士。如今龍血晶于世僅此兩枚,我與姐姐皆守重傷……”
炫的話語再次響起在她的腦海中。在秘境的一幕,再次重現。
兩隻龍首相抵,炫的眼中湧着淚水,一隻龍爪按着姐姐正在發冷的軀體,另一隻則伸向了一旁的白瑾憶。
白瑾憶看着兩隻神龍高大的軀體一點點黯淡縮小。
“你不叫憶,你叫什麼?”
她想起初識時,炫的話語。
她無措,伸手欲抓住那隻龍爪。然而什麼都沒有了。
神龍已化為精血消散,隻剩下兩枚球狀的珠,拖着彗星般的長尾,在半空中盤旋。
“而我不願龍族最後的血落在壞人手裡……我說過,你是神的指引……再見啦。”
炫的聲音越來越遠。真至消失。
最後她的掌心隻留下兩粒滾燙的血晶。
從回憶抽離,白瑾憶感到沉悶。仙法載道,弱肉強食。
這個仙界,也不見得多公道。
寂遲淵從瀑布上躍下,有些意外從竹林中走出的她的表情。
這還是頭回見她露出這樣凝重的表情。
見了他,白瑾憶頓了腳步。
他有時候的目光幽深,直視他人時散發出若有似無的冷漠,似打量,似探究回心底的事情。
她懷疑,他就是用這雙眼來看透别人内心的。
“中午吃什麼?”
然而,好聽的嗓音響起,寂遲淵神色如故。
啊?
酒香從熱湯中氤氲,粒粒晶瑩滾圓的丸子上下沉浮。盛入碗後,白瑾憶撒了一撮桂花。
遞了一碗給寂遲淵。
是凡間的食物,寂遲淵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白瑾憶。
側面看去,少女嚼丸子的時候臉頰一鼓一鼓地動。
“怎麼?”
白瑾憶側頭看了看他。嘴卻沒停。
有酒,會醉嗎?
寂遲淵看了眼吃得正香的人,換言道。
“沒想到,你會做凡間的食物。”
白瑾憶收回目光。
如今寂遲子衍變成了寂遲淵,總不會叫自己“阿憶”了。
瀑布飛濺之聲如雷,在層林阻隔下,仍暢通傳入安靜的室内。
白瑾憶咽了一口,望着前方的天際連接着彩光,神鳥掠過。
從前吃不上的食物,如今吃得上了,便常吃。
好像在心裡要彌補什麼。
“你什麼時候走?”
白瑾憶岔開話題。
“趕我?”
寂遲淵瞥了眼少女的側臉。
“沒有。我要備菜。”
仙魔兩界暢通無阻,誰敢趕這尊大佛?
隻是這樣?寂遲淵不回話了。低頭舀了粒丸子,學她那般嚼着。
好甜。他不經意揚了揚眉,卻還是咽了下去。
辟谷這麼久,他都快忘記食物的滋味。直到這幾日,與白瑾憶待在一塊,像在凡間一樣,頓頓不落。
他慢慢掃了眼她空了的碗底,真是個奇怪的人。
時間照常地流逝。
白瑾憶發現,白日裡幾乎看不見寂遲淵,但一到晚飯的時間,兩人便會見面。
寂遲淵就像點卯上工的夥計一般準時,頗叫她意外。
從這個神秘的人踏足的第一日,她便猜想他的目的。
猜來猜去,隻隐約感受到他在等某些東西,未知的東西叫人不安。
但在過去的相處裡,除了多準備一人的飯菜,别的也沒什麼變化。
而且自由出入南山的寂遲淵,也時不時帶回些仙寶草藥,說是在路上随手撿的,當做飯錢。
總的來說,不算壞的經曆。她也漸漸習慣了他的存在。
靈力越是充沛的地方,時間流速越慢。在南山一時,山外不知是幾時,更毋提凡間。
轉眼約定的修煉期限快到了。
白瑾憶本以為這段時光就要如常結束了,卻橫生了變故。
陣陣靈力波動,生生将她震醒。迷迷糊糊地睜眼,隻見窗外框住的一小片天,仍是淡淡的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