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遇魚吐出一口氣,小聲地說:“老師,我出去一趟,班主任找我。”
右臉的皮膚上下聳動了一下,應該是點頭了吧。
許遇魚小心翼翼地踏過黑闆前的木頭台面,走到了潮濕的走廊上。
飯後,下了場不長不短的小雨,月亮忽隐忽現,讓本就不明的夜,更加漆黑。
空氣中彌漫着捉摸不到的水汽,走廊上方的燈,随着腳步聲,一盞盞亮開,映得密布着一個個小水潭的地面,一塊明,一塊暗。
晚自修的最後一節課,不管晚自習的老師,即使再是負責,也早已回家了。
英語組的辦公室,還亮着暖黃的燈,從門縫中,漏出到黑暗的夜。
恍惚間,還能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上一個同學,是誰來着?
許遇魚的腦子一片混沌,打了小小的哈欠,徑直推開了門。
量着燈的角落,辛墨坐在椅子裡,被方知之雙手按着肩膀,堪堪漏出半張臉。
許遇魚有些茫然地環顧四周,小聲地,不知對誰說:“已經到時間了。”
沉默着,方知之走過了她的身邊,眼睛紅紅的,臉色差的吓人。
心仿佛被綁在壁爐上的擺,烘烤着,左右搖晃。
許遇魚走向桌子對面,端正地立好。
“最近學習還順利嗎,生活上有什麼問題?”辛墨整了整自己的衣領,重新變得一絲不苟。
“沒有,沒問題。”許遇魚搖了搖頭,不自覺地加重了聲音,“都挺好的。”
“那就好,你是個乖孩子,不需要我說些什麼……”
放學的鈴聲響起,兩人同時望向窗戶,靜谧的夜,一瞬之間被喧鬧占領。
辛墨把鋼筆夾入書頁,合上了筆記本,單手撐在桌上,按着自己的太陽穴:
“你和方知之關系挺好,每天都一起上下學的對吧?有空多和她聊聊吧。”
“好的。”許遇魚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辦公室。
……
“啧,晚自習結束了還在膩歪。”
司緣君大步走在兩人身前,盯着前面與三人同班的一對男女,書包帶一晃一晃的。
“……”
“那,再見,一路平安?”
司緣君站在大門口,探頭探腦地看着沉默的兩人。
“要,平安,啊?”
許遇魚突然想起來,當時遊泳的時候,自己好像騙了冬年,不,也不算騙吧。
那個海灘,她應該去了兩次。
隻不過,第一次去的時候,她太小了,小到隻記得,金黃的沙灘和碧藍的海。
與第二次時截然不同的感受。
她早應該知道,同樣的風景,在不同的時候看,總是不一樣的。
在小橋上,方知之停下了車,放下了腳蹬,靠在冰涼的石欄杆旁。
垂柳喪氣地低着頭,流水潺潺地哀鳴。
月隐在雲霧下,連着蒼綠的樹冠。
掌心托明月,愁寄山川淚。
“你能過來一下嗎。”
“怎麼,了?”許遇魚小心地走到了方知之的身邊。
“把臉湊過來一點。”
許遇魚看向方知之,她低頭專注地看着河水中央,被激流沖刷的滑石。
許遇魚側過臉,靠到了方知之的身旁。
下一秒,一個濕潤的吻,貼上了她的臉蛋。
濕漉漉,黏糊糊,帶着些溫熱。
許遇魚猛地轉頭看向方知之,她的手指摩挲着自己的嘴唇,眼中是快要蓄不住的淚滴:
“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