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魏應舟微一拱手,“我在此等人,似乎驚擾了夫人。”
徐氏愣了一下,忙抿出一個笑來,“我不過是恰好路過,談不上什麼驚擾。”
他颔首偏向一側,似是為她讓路。
原來是自己誤會了……他竟連叙舊也不願麼。
年輕的夫人還未走出幾步,便聽得身後男子輕笑一聲,不知對誰道:“真是叫我好等。”
她忍不住地回頭望了一眼,那是個一身清新淡雅顔色、作婢子打扮的年輕姑娘,纖侬合度、氣質脫俗,叫人見之難忘,雖沒看清相貌,但直覺那應是他的姬妾。
直到貼身婢女攙着的手動了下,徐氏這才回過神來,她們行了還沒幾步,婢女壓低聲音忿忿道:“這魏家二公子還真是風流!還好夫人當年沒嫁給他……”
徐氏擡手止住,步子也悄然停了。
“少爺喚我來,是有什麼要緊事麼?”池簾屈身行禮道。
離得近了,女子周身濃郁的香氣如被小扇撲動般湧過來,于是魏應舟幽深的目光又緊緊落在那朵鬓邊的白木香。
他聽得出她話中意,知她性子安靜,不願多生事,隻想早早歸府。
可誰讓這花如此礙眼呢?
高大的男人低下頭,以長指輕輕撥弄她鬓發,那花便落了地:“無事,隻是讓你瞧瞧我這剛赢來的名花。”
嘴上說着瞧,魏應舟卻徑直從一旁松直捧着的那盆名貴至極的綠牡丹中取了玲珑半綻的一朵,細緻地為她簪上。
少女本看向那花,由于他突然的動作訝異地與他對視,瞪大了眼睛。她明眸中蕩起一片水波潋滟的色澤,連着唇也微張,如此鮮活明亮神情,難得一見。
魏應舟的手便不自覺地在她發間停留了一刻。
……那觸手可及的瑩潤耳尖,不覺便泛上淡淡绯紅。
他視線下移,終是抑了手上動作。
池簾隻瞧着他長睫低垂,以至于眼中晦暗不明。本生一雙狹長鳳眸,如此凝神細望,似乎含了真假難辨的柔情,叫人疑惑他是在精心繪一幅畫卷,還是在為心愛的人梳妝?
“少爺,這可是……”她略帶慌亂地避開他的視線低聲開口,卻被另一個急迫的聲音打斷了。
“這可是如此珍貴的綠牡丹,魏應舟,你得了它竟然如此糟蹋!你這是暴殄天物!”
為避嫌暫避片刻的李侍郎,在看到那行事張揚的魏家公子竟然随手把花掐了時,已怒火中燒,更别提他竟敢簪給一個小小的丫鬟用以調情,立時氣勢洶洶地沖了上來。
魏應舟不緊不慢地轉過身,将身旁女子遮了大半,挑眉冷冷道:“聽李侍郎的意思,怕是想要我這辛辛苦苦得來的花兒了?我看你若是得了,定是天天供着護着,生怕看都給看壞了,那才叫暴殄天物。”
李侍郎氣得面紅耳赤:“歪理!我本想出高價買來,好生照看,這叫惜花,你掐了花簪給一個下人頭上,這是作踐!”
衣着華貴的青年随手撣了撣袖口,嗤笑一聲,“漂亮的花自然要配美人,我将花簪給她,既是賞花,也是賞人,如此一來,她每日在我面前晃,即使外在枯萎了,卻長長久久的将韻緻留存下來,我這才叫惜花呢。”
“你好好看看,難道不比待在盆裡美麼?”
這李侍郎方才聲量放得高,幾個還未離去的公子循着動靜湊了過來,悄悄窺見他身旁女子生了一張精緻芙蓉面,素衣難掩霞姿月韻,鬓邊那朵半綻的清麗綠牡丹,與其美貌分外相稱。
美人是花真身,花是美人小影。【1】
衆人雖嘴上礙于魏二公子性子不敢多說,卻不由心道:
還真是更美了。
玉鏡提醒:“男主也在其中。”
池簾微微垂首。
葉谌遠遠看着遊廊間的二人,并不出言,眸底卻泛起不易察覺的細微漣漪。
她這樣的身份與美貌,應是習慣了被人審視、看輕,隻是不知為何在那纖細身影低下頭去的那一瞬,少年郎心中生起一絲難以言明的波瀾,亦轉開了目光。
徐夫人本還未離開,隔得遠遠的瞧見簪花那幕,捏緊了帕子轉身走了。
“這小子。”也不知如何驚動了成國公,他大笑着打圓場道,“罷了,李侍郎,你說不過他,何況這花被人家赢了去,自然随他處置。”
李侍郎氣得面色難看地行完禮,一甩袖子走了。
魏應舟毫不在意,拱了拱手帶着身旁美婢離去,這般做派自然叫旁人看不慣。
他還未走遠,便聽得身後幾句議論。
一個聲音壓得低些:“我看這魏二少爺恣意妄為,在這京中是愈發無法無天了,怕是無人能壓制得住他。”
另一個卻有些忿忿不平,聲音不高不低道:“都是命。出了這種事,自家、官家都寵着縱着,當然無法無天了!也就是當年那人還在的時候,能與他相較一二。”
有人悄聲問:“誰啊?”
“你忘了,曾經赫赫有名的,敢打皇子的薛照啊。”
薛照,她記得是……
玉鏡:“魏應舟從小一同長大的玩伴,在書中沒什麼劇情。”
池簾悄看了一眼魏應舟,身旁的男人唇畔尤帶譏笑,神色卻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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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時,池簾順他意随行,與其共乘一輛。